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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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二百八十六章 這壹對肥豕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6

  姚俊隨軍而行。
  赫連榮對他頗有些興趣,和他說起了關於正朔的概念。
  “正朔是什麽?大義?”赫連榮問道。
  “自然是。”長久的信念被摧毀,姚俊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
  “那麽確定正朔的目的是什麽?”赫連榮問道。
  “為了江山。”
  “江山是什麽?”
  “生民。”
  “看,妳連百姓都不肯說壹句,可見他們在妳的眼中就是個幹活的,可有可無,可對?”
  這話誅心,但姚俊竟然點頭了。
  “妳倒是誠懇。”赫連榮笑道:“那麽,若是沒有了生民,正朔可有用?”
  “妳想說什麽?”姚俊有些焦躁不安。
  “貧僧想說,沒有生民,就沒有糧食,沒有妳穿的衣裳,沒有道路,沒有宅子,沒有工坊,沒有市場,沒有壹切……妳所謂的正朔,只能光著屁股在空曠地方縮成壹團。”
  赫連榮搖頭,“說起來,生民便是妳口中正朔的衣食父母,可在妳的眼中,他們卻是正朔的奴隸。妳覺著,可對?”
  “生民本就該被驅策。”姚俊說道:“若非如此,各自為政,天下就要大亂了。”
  “妳提到的是個古老的問題。”赫連榮微笑道:“上古時期,人們自發聚集在壹起,不是為了給自己找個頭領,而是那時候兇獸橫行,必須抱團方能抵禦兇獸,方能狩獵。而後,最出色的人成了首領,後來就成了帝王。”
  “首領首先要做到的是帶著部族找到吃的,找到穿的,讓部眾們吃飽穿暖。可到了帝王,卻成了帝王從他們的手中攫取糧食布匹,役使他們。
  這也就罷了。到了李泌這裏,他把自己的部眾當做是什麽?畜生,牛馬。殿下說過,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天下官吏莫要逼迫百姓過甚……”
  赫連榮說道:“當時北疆文官大多都在,殿下很認真的告知我等。”他仿佛是在回想李玄當時的態度,認真的道:
  “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赫連榮眼中多了欣賞之色,“殿下大才,壹句話便說透了千古興亡的根源。”
  “君如舟,民如水……”
  姚俊喃喃的道:“這……不對。不,這是對的。史冊中記載了諸多王朝興亡,多是內亂起頭。百姓要餓死了,自然會謀反……這便是興風作浪。”
  “此時,帝王這艘船多半還在高樂。”赫連榮說道。
  李泌現在可不就是如此?
  “隨後,船傾覆,江山滅。”
  姚俊擡頭,眼中多了異彩,“殿下何在?”
  “前面。”
  “老夫求見殿下。”
  稍後,李玄停在道旁。
  “見過殿下。”
  姚俊行禮後問道:“敢問殿下,舟水之說可是發自肺腑嗎?”
  李玄看了赫連榮壹眼,慈悲和尚微微頷首。
  “孤,便是在鄉野長大。”
  “是了,唯有在民間吃過苦頭,才知曉生民之苦,才會心生憐憫。”姚俊行禮,“罪人錯亦!”
  赫連榮竟然說服了此人?
  這倒也是個意外窒之喜,李玄含笑道:“知錯便改,善莫大焉。”
  姚俊說道:“罪人與中州刺史方博交好,願去勸降。”
  赫連燕低聲對姜鶴兒說道:“這便是我錦衣衛的手段。”
  李玄點頭,“也好。”
  姚俊收拾了壹番,臨行前來拜別,問道:“殿下就不擔心罪人壹去不復返嗎?”
  “若論仇恨,孤只恨偽帝父子。其余人等,皆是孤的親人。妳來不來,依舊是大唐人,孤何須惱怒?”
  姚俊嘆息,行禮,“殿下的胸襟,唯有王者能形容,罪人往日錯了,大錯特錯。”
  姚俊走後,王老二忍不住問道;“殿下真的不憤怒嗎?”
  “自然。”李玄壹臉認真。
  另壹邊,赫連燕吩咐捷隆,“若是姚俊不歸,哪怕是窮搜天下,我錦衣衛也要殺了他。”
  “是!”
  ……
  當日宿營,李玄接到了消息。
  “南方有軍隊進了章州和觀州。”
  李玄愕然,“那條老狗不擔心石忠唐壹統南方嗎?”
  ……
  “妳來了?”
  方博和姚俊是多年的知交,此刻卻眸色復雜的看著他。
  “降了吧!”姚俊不客氣的坐下,“老夫以前糊塗,以為正朔便是正朔,是殿下說醒了老夫。和偽帝比起來,天下才是最緊要的。”
  方博嘆息,“妳若是早來壹日就好了。”
  “什麽意思?”
  “拿下!”
  幾個男子沖進來,不由分說的控制住了姚俊。
  “老方!”姚俊不敢置信的道:“妳竟然伏擊老夫?”
  方博苦笑,“妳看……”
  方博的身後出現了兩個男子,氣息森然。
  “是鏡臺的人到了。”方博無奈的道:“南方抽調來的大軍也來了。”
  “殿下是南下平叛,他瘋了?”姚俊瞪著眼睛,“他就不怕石忠唐壹統南方?”
  ……
  “朕寧可把南方丟給石忠唐,也不能看著那個孽種南下。”
  皇帝喝了壹口酒水,看著放浪形骸的太上皇。
  太上皇摟著宮人,打個酒嗝,“關中才是根本。”
  當年大唐立國時,曾討論過建都何處。臣子們議論紛紛,最終定在了長安。
  “關中沃野千裏,易守難攻,乃帝王之基。”皇帝說道:“朕只需守住關中,那個孽種便會與石忠唐大打出手。朕在關中操練大軍,等他們殺的兩敗俱傷時,大軍出擊,壹舉蕩平兩股賊子。”
  太上皇淡淡的道:“需得提防關中有人作亂,朕看,妳的身邊該多些人護衛。”
  “宮中護衛就那麽多,朕那邊人多了,阿耶這裏的人自然就少了。”
  皇帝看著太上皇,眼神陰冷,他突然起身,“來人!”
  “陛下!”
  韓石頭進來。
  皇帝說道:“搜索。”
  侍衛們壹陣搜索,在後面找到了數十甲衣,以及兵器。
  甲衣兵器丟在殿內,皇帝看著太上皇,“這宮中朕自以為經營的密不透風,可依舊被阿耶滲透了。阿耶想要什麽朕知曉,只是,這個帝王朕做了,阿耶妳便死了心吧!”
  太上皇笑道:“妳這個逆子,如今妳眾叛親離,夜裏可會做噩夢?朕死了,化為厲鬼也饒不了妳!”
  皇帝擺擺手,壹個侍衛上前,手中拿著長弓。
  這是準備絞死太上皇之意。
  太上皇笑道:“阿娘,我錯了,哈哈哈哈!”
  武皇雖然強勢,但卻是認真準備讓他繼位登基的,但李元卻畏懼強勢的母親,在李泌的攛掇下,幹脆發動宮變。
  皇帝接過長弓,猶豫了壹下,依舊給了侍衛。
  殺子他沒有半點猶豫,可弒父,他卻擔心報應。
  侍衛緩緩走向太上皇。
  噗通!
  韓石頭跪下,:“陛下,萬萬不可啊!”
  皇帝冷笑看著他,“怎地,妳要為這條老狗求情?”
  韓石頭低頭,“當下局勢紛亂,若是傳出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天下震動,引發大勢變化。且奴婢擔心有小人會趁機敗壞陛下的名聲……”
  其實,天下人都知曉皇帝幽禁了祖母和生父,宮中人更是門清,只是無人敢說罷了。
  石頭說的不錯,若是此刻老狗駕崩,天下人會猜測是否朕所為。再有,石忠唐謀反,那個孽種起兵討逆,此刻傳出老狗駕崩的消息,天下人會覺著這是帝王日暮西山之勢……
  “起來!”皇帝親手扶起韓石頭,“舉目天下,對朕最為忠心者,便是石頭。”
  皇帝壹高興,當即賞賜了韓石頭幾個美人兒,外加五十萬錢。
  韓石頭謝恩告退。
  晚些,孫老二故作稟告事兒來尋韓石頭,贊道:“幸虧妳,否則那老狗就死了。”
  “咱這些年精心養著這對父子,看著兩條老狗膘肥體壯,咱心中倍感欣慰吶!”
  韓石頭輕聲道:“他們的生死,老天也做不得主。”
  “唯有殿下!”孫老二眼中多了恨意。
  “這壹對肥豕,該出欄了!”
  ……
  “殿下,邢州防禦森嚴。”
  接到稟告的李玄有些詫異,在他看來,姚俊此等人意誌堅定,壹但決定了方向就不會輕易更改。
  這是為何?
  “準備攻城。”
  既然和平不成,那便給他們刀槍。
  ……
  方博和姚俊被關在壹起。
  牢裏還有幾個方博的心腹,此刻都默然。
  “妳這人最是迂腐,怎地突然開竅了?”方博好奇的問好友。
  方博撓撓頭,“原先老夫就如同是昏了頭似的,滿腦子都想著忠心忠心。那壹日見到殿下,老夫本以為會被呵斥,誰曾想壹番話卻令老夫心中難受。”
  “他說了什麽?”
  “殿下說,所謂正朔,不是帝王,而是百姓!”
  方博壹怔,“什麽意思?”
  “誰能得到百姓的擁護,誰便是正朔。”姚俊說道。
  “那……豈不是泥腿子也能做帝王?”方博雖然比他開明,卻覺得這就是個笑話。
  “那麽,人間要帝王何意?”姚俊開了竅之後,壹通百通。
  “統禦天下。”方博若有所思。
  “統禦天下為何?”姚俊說道:“為了爬灰?為了不顧天下萬民而讓肉食者肆意兼並田地?”
  “可……”方博捂額,腦袋裏幾種觀念在碰撞。
  姚俊壓低聲音,“這個天下是萬民的。殿下說,君為舟,民為水。水可載舟,亦能覆舟。”
  “君為舟,民為水。”方博的眸色猛地壹亮,“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妙啊!”
  姚俊笑道:“殿下平易近人,卻又不怒自威。壹番話說的老夫冷汗布滿了脊背。妳說說,若是殿下入主長安會如何?”
  “能說出這番話的帝王,必然是明君。”方博壹拍大腿。
  “妳要作甚?”姚俊被嚇了壹跳。
  方博拍拍手。
  兩個獄卒悄然而來,其中壹人行禮,“使君,鏡臺的兩個樁子壹個被叫走了,壹個被兄弟們在水裏下了藥,如今睡的人事不省。”
  “藥?”
  姚俊以前是個好人,所以不懂這些。
  獄卒嘿嘿壹笑,“有時候牢裏會有些武力強橫之人,要弄出來斬首或是轉到別的地方去,就得下藥。吃了這等藥,腰不酸,腿不疼……壹覺半個時辰,人稱半步倒。”
  牢門打開,方博伸個懶腰,“兄弟們!”
  這人怎地有些匪氣?
  多年老友姚俊腹誹著。
  “在!”
  壹個個心腹從牢中走出來。
  “跟著老夫,奪回中州,迎殿下!”
  ……
  周氏的使者來了。
  他站在道旁,微笑看著中軍,行禮,“周坡,請見殿下。”
  中軍停住,隨即有人把周坡帶了過去。
  李玄在大旗下看著周坡,身邊的赫連燕低聲說道:“周勤多年前在家蟄伏,暗中做了不少事。當初偽帝和楊松成等人準備對付周氏時,周勤的突然反擊犀利異常,打了對手壹個措手不及。主事者,便是周坡。”
  “見過姑爺。”
  周坡行禮。
  隨後,再度行禮,“見過殿下。”
  咱們先論親戚關系,這是有情之意。
  “丈人遣妳來何事?”李玄問道。
  周坡微笑,從容微笑,“家中得知殿下起兵頗為歡喜。阿郎遣我來,以為道賀。”
  道賀犯不著派周坡。
  赫連榮微笑,“殿下,中州就在眼前,大軍等著攻城呢!”
  “先出發。”
  李玄點頭。
  大軍到了中州城下。
  中州是堅城,看著高大寬厚。
  城頭上人影幢幢,兵器林立。
  周坡當初被周勤委以重任,見過各等場面,見狀說道:“這是雄城,怕是壹時難下。”
  “是嗎?”
  李玄知曉周坡此來,便是看看他的討逆之戰如何。
  興許,背後還不止周氏。
  譬如說王氏什麽的,都在觀望。
  石忠唐勢如破竹,偽帝破罐子破摔,竟然從南方抽調軍隊來阻攔北疆軍……
  天下大勢會如何走?
  便在壹南壹北。
  此刻,雄城在前,北疆軍可能如叛軍般的勢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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