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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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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癩蛤蟆和天鵝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2

  十余輛馬車正在官道上緩緩而行,前後有數十騎隨行護衛。
  哪怕是陽光明媚,可初春的寒意依舊殘存。拉車的馬異常神駿,有些不耐煩的想奔馳取暖,直至前方駿馬長嘶,這才搖頭晃腦、打著響鼻止步。
  馬車裏,壹只拿著書卷的手微微壹動,車簾便被掀開。壹張白皙的臉探出來,滿頭烏發的中年男子目光緩緩轉動,問道:“誰在攔截王氏的車隊?”
  手持短槊的侍衛統領金七言上前,恭謹的道:“二郎君,是個少年。”
  中年男子放下車簾,車內再無聲息。
  金七言策馬上去,見少年被自己的人圍在中間,眸中殺機壹盛,“問問何人。”
  前方,駿馬倒在地上抽搐,那個騎士飛身彈起,並未受傷,不過卻有些灰頭土臉,惱火的道:“小賊,竟敢截我家的馬車!”
  楊玄握住刀柄,可他知曉自己壹旦妄動,頃刻間這些人就會把自己砍成肉糜。他瞇眼看著左右逼近的大漢,心中算計著從哪個方向突圍。
  晚了!
  就在駿馬飛起的同時,就在楊玄楞了壹下的同時,大漢們飛速完成了包圍的動作。
  我為何要發楞呢?
  楊玄想到自己先前竟然還伸手,徒勞的想把駿馬拉回來的愚蠢,以至於自己此刻身處絕境,不禁想拍打自己的腦門。
  他擡眸,渾身看似放松,可腳下卻暗中使勁,隨時準備突圍跑路,“我是旅人。”
  “路引。”壹個大漢伸出橫刀,眼神曖昧。
  這是希望我去搶奪橫刀,從他這裏突圍之意。
  兩個大漢有意無意的把弓箭對著側面……壹旦楊玄從這裏突圍,兩把弓將會鎖死他的路線。
  楊玄老老實實地摸出路引放在橫刀上。沒有路引就寸步難行,但他覺得自己可以從官道之外去長安,壹路翻山越嶺不在話下。但他卻不知曉到了長安更麻煩,沒有路引的他最好的結局就是被抓去幹苦力,隨即查證元州並未為他辦理過所……這是重罪,多半會被流放。
  男子盯著他,“為何帶著橫刀與弓箭?”
  楊玄覺得這人太霸道了,“我是獵人,帶著弓箭不違律吧?”
  男子拿過路引看了壹眼,回身道:“是獵人。”
  金七言上前,“哪裏的獵人?去何處?”
  男子再低頭,“是定南縣的獵人,準備去長安投奔親戚。”
  這是楊略為他準備的路引,至於所謂的親戚,此刻大概已經消失了。
  金七言冷冷的道:“為何阻攔車隊?”
  楊玄壹怔,“我走在邊上,左側寬敞的能容納三輛馬車並行,為何要抽打我?”
  這不公!
  大漢們眸色冰冷,帶著些許愕然和嘲諷,仿佛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金七言搖頭,知曉這是個懵懂的少年,多半是第壹次出遠門。
  “責打十棍,我們走!”
  這是最輕的處罰。
  楊玄知曉車隊多半有貴人,但貴人又怎麽了?貴人難道就能隨意責罰人?他怒了,拔出半截橫刀,“憑什麽?”
  這個少年先前不搏命,此刻為了十棍竟然怒不可遏……金七言輕咦壹聲,剛想加重責罰,第壹輛馬車中傳來了中年男子的聲音,很是平靜:“是定南縣的獵戶嗎?帶著,我路上問話。”
  金七言身體壹松,“領命。”他對楊玄說道:“跟著,但凡脫離車隊,格殺勿論!”
  “殺人償命!”楊玄嘴硬不服輸,但心中有些發怵。
  這群人看似平靜,可眼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殺他如同殺壹雞。楊玄壹直往來於村裏和山裏這兩個點,見過所謂的貴人就是村正楊啟元。張啟元看似威嚴,可畢竟都是鄉裏鄉親的,他也怕晚上被人套麻袋,所以無故責罰這等事兒是沒有的。
  他們是什麽人?
  楊玄被迫跟著,“我要去長安。”
  金七言淡淡道:“我們便是去長安。”
  這樣啊!
  楊玄摸摸懷裏,最後的家產都在那裏,心中湧起希望,“那……能給我些熱水嗎?燒水的時候多燒壹碗就是了。”
  這人竟然順著桿子爬……金七言的眼皮子抽搐了壹下,“熱水不用給錢。”
  楊玄大喜,湊過來問道:“熱水不用給錢嗎?那……幹餅子呢?”,想到自己帶著十多個幹餅子,足夠吃五六天,他就覺得自己太貪婪了,有些赧然,“我還得去買餅子,嗯嗯……妳們不許我離開車隊……”
  金七言的面皮有些發紅,“給妳。”
  楊玄眼睛都在發亮,“能便宜些嗎?”
  金七言回身,“不要錢!”
  王氏的產業龐大無比,哪裏會差什麽餅子錢?說出去還不夠丟人的。他渾身顫抖,那些大漢面色古怪,像是在忍笑。
  金七言走到馬車邊,低聲說著。
  車裏的中年男子平靜的道:“普通人也就罷了。”
  隨著這句話,楊玄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的殺機在緩緩消散。
  下午,車隊在壹處荒原停下。
  金七言帶著人整理宿營地,楊玄蹲在邊上愁眉苦臉的,扯著地上去歲殘留下來的枯草,不知自己該不該去提醒他們。
  “少年人在想什麽?”
  不知何時中年男子走到了他的身後,壹身簡單裝束,但卻隱隱透著貴氣。
  想到能有不要錢的食宿,楊玄起身行禮,誠懇地對自己的金主說道:“我以前餓壞了就想去尋東西吃,若是裝食物的房間被牢牢鎖住,我便會想盡辦法進去。可當時房間卻開了個口子,我興高采烈的進去,結果阿娘……”
  我不該叫王氏阿娘……楊玄心中又生出了矛盾,“阿娘就守在裏面,壹頓棍子讓我此後再也不敢靠近那間屋子……”
  母親為何這般對待兒子?難道是窮的揭不開鍋了?中年男子哪裏知曉這等普通人的煩惱?他負手看著斜陽,平靜的如同斜陽下的遠山。
  楊玄看到那輛壹直沒動靜的馬車動了,兩個侍女站在車邊,掀開車簾……其中壹個侍女回頭,不屑的道:“轉身!”
  楊玄慌忙轉身,就聽到壹個少女的聲音。
  “二叔!”
  本想問話的中年男子回身微微壹笑,“先歇著,晚些就用飯。”
  是個貴女啊!
  楊玄趕緊避開。
  金七言過來了,行禮道:“二郎君。”
  中年男子緩步而行,金七言跟在身側。
  “我此次出行,長安城中知曉的人不少。王氏手握礦山,淳於氏打造兵器,這便是珠聯璧合,可如此產業也引來許多覬覦。想給王氏壹擊的人不少……”
  金七言低頭,“這壹路遭遇了三股刺殺,不過都不足為慮。想來那些人也是跳梁小醜。”
  “所以妳布置營地便輕忽了嗎?”
  中年男子的聲音很輕,卻恍如驚雷般的在金七言的耳畔回蕩,他惶然,“小人不敢。”
  中年男子目光掃過右側,見楊玄站在那裏幫著卸東西,“營地四處封閉,若是有人想沖進來,妳可能猜測到他從哪邊,用什麽法子?”
  金七言搖頭,“不能。”
  中年男子嘆道:“既然如此,為何不開個口子,夜裏令人在口子後面設下圈套……人吶!便是貪婪之輩,有現成的口子為何不走,偏生要從麻煩的地方想辦法?這便是人心!”
  金七言身體壹震,“二郎君高明。”
  中年男子指指右側的楊玄,“是那個少年的主意。”他淡淡道:“如此,知己知彼,而暗中窺探王氏的人卻什麽都不知,未戰便奪了先聲。這個少年……倒也有趣。”
  竟然是他?金七言看了壹眼楊玄,不禁壹怔。
  “二叔。”
  少女沒戴羃(上四下離),大概是在車裏悶壞了,壹頭秀發垂下,嬌嫩的臉上全是不耐煩,秀眉蹙著,“二叔,我要騎馬!”
  中年男子微微壹笑,“王氏女在外策馬疾馳倒也是壹段佳話,不過這裏窮鄉僻壤,難免有些兇徒。且等出了元州再說。”
  少女不滿,“二叔妳就會哄我,咦!那人是誰?”
  中年男子淡淡道:“壹個鄉野小子罷了。”
  “哦!”少女又開始纏著二叔要自由……
  楊玄希望能有免費的食宿,只需幹餅子和熱水就行了,可沒想到卻有熏肉熬煮的熱湯,裏面竟然放了香料。
  楊玄是個感恩圖報的人,吃了王氏壹頓飽飯,就去幫忙收拾。
  晚上,他和壹個叫做黃老二的人住在壹個帳篷裏。
  楊玄知曉這是監視之意,倒也不在意,晚上倒下就睡。
  黃老二從未見過這般心大的人,不禁楞住了,良久笑道:“鄉野小子不知王氏威名,倒也尋常。”
  隨即就是漫長而無聊的趕路時間。
  第七日,眼看著就要出了元州,楊玄的馬術也有些模樣了。
  “二叔,我想吐。”
  少女顯然是受不了了,掀開車簾頻繁騷擾二叔。
  午飯後,中年男子無奈答應了。
  “不許亂跑。”
  可得了自由的少女就像是脫韁的野馬,帶著幾個護衛沖了出去。
  楊玄不經意間瞥到了壹眼少女的側顏,心跳如雷。
  嬌嫩的臉,小巧卻挺直的鼻,菱角般的紅唇……
  楊略說過要給他說親,還是個讀書人的女兒,可他這壹走,這事兒多半是沒了。想到那個少女會為了不能嫁給自己而郁郁寡歡,楊玄不禁有些內疚。晚些又覺得自己這般俊逸不凡,想來以後定然能尋個漂亮的小娘子為妻。
  晚些,少女不情不願的回來了。
  楊玄瞥了她壹眼,覺得真美。關鍵是帶著壹股子貴不可言的氣息,讓人生出了各種心思。
  我沒有癡心妄想!
  楊玄有些心虛。他的夢想就是尋個識字的女人為妻,以後他出去打獵,妻子在家教授孩子識字……
  他的眸猛地掃過少女。
  少女正在偷偷摸摸的想往側面林子裏跑,頑皮的模樣讓中年男子莞爾壹笑。他剛想叫人把少女帶回來,楊玄卻看了少女壹眼。
  “無禮!”
  王氏毫無疑問是貴不可言,所以王氏女被鄉野小子瞥壹眼,那就是癩蛤蟆偷窺了天鵝般的大逆不道。
  中年男子博然大怒。
  護衛們怒不可遏……
  少女不屑的看了楊玄壹眼,隨即變色。
  楊玄飛撲過來,抱著她飛下馬背。
  “刺客!”
  他的喊聲這才傳來。
  弓弦聲如霹靂。
  兩支箭矢從林子裏閃電般的穿了出來。
  壹支沖著正被楊玄抱著落馬的少女,壹支沖著中年男子……
  “仙兒!”
  中年男子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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