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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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壹十章 傾城相迎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3

  “見過郎君!”
  最是隨性灑脫的韓先生,大清早在州廨外面見到使君大人,很是恭謹的行禮。
  官吏們見了心中不禁壹凜。
  隨即,對楊玄的態度就越發的恭謹了。
  時至今日,楊玄的身份不斷變化,親民自然該親民,可該拿捏起來的威嚴,也必須要撐起來。
  否則,時日長了,別人就會看輕妳。
  “太平縣那事誰去?”盧強問道。
  “礦石乃是我陳州的命脈,王氏突然少送了許多,後續許多事也沒法安排了。”曹穎看了楊玄壹眼,“郎君,王氏如此變卦,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我去看看。”
  楊玄起身,“說起來,我也許久未曾去看看太平,心中頗為掛念。”
  那是他起家的地方,有許多牽掛。
  ……
  太平如今是陳州的商業重地,賦稅重地,讓不少官吏眼饞,都想來這裏任職。
  可甄斯文坐在縣令的位置上卻不動窩。
  壹個小吏罷了,使君為何如此看重此人?
  許多人不解。
  淩晨,天還麻麻黑,縣廨大堂裏就點了燈。
  甄斯文坐在案幾後,手中拿著壹卷文書在看,不時記錄壹下,計算壹下。
  “今年的賦稅,定然要比去年高壹些才行。”
  “商人狡黠,偷稅的漸漸多了,得想個法子。”
  “也不知使君如何了!”
  甄斯文擡頭看著外面。
  天空依舊麻麻黑,天邊的啟明星羞怯的冒個頭。
  “我壹介小吏,若非使君看重,何德何能執掌太平?使君大恩,我也不知如何才能報答……唯有治理好太平,顆粒歸倉,把每壹文錢,每壹粒糧食都收攏了,送到臨安。”
  他端起水杯喝了壹口濃茶,拿起碟子裏的壹塊餅細細的咀嚼著。
  “哎!這幹巴巴的餅子,仔細咀嚼,竟滿嘴麥香。平日裏大魚大肉哪有這等滋味?”
  吃了壹張餅,甄斯文起身在堂內散步。
  “使君這幾年四處奔波,也不知可曾消瘦。咦!記得上次有人送了什麽牛黃,說是能救急的好東西,可惜那人被我呵斥……要不,回頭收攏壹番家中的錢財,把那牛黃買了來,獻給使君。”
  他突然止步,“使君不收禮,不過,想來我的禮使君能收吧?若是不收,我便長跪不起……對,就這樣!”
  他心情愉悅的坐下,開始理事。
  但旋即想到了鐵礦石之事,他不禁心煩意亂,眼前的文書再也看不進去。
  “王氏龐然大物也!若是不肯給,難道咱們還能翻臉?”
  甄斯文嘆息。
  天色漸漸亮了,官吏們陸續進了縣廨。
  見到大堂裏的燈,眾人知曉,明府又早早來了。
  若論勤於政事,陳州就數甄斯文第壹。
  “明府。”
  眾人進來。
  甄斯文說道:“王氏的管事還在城中,請了來。”
  晚些,送鐵礦石的管事左斌來了。
  “甄明府,我這就準備回去了。”
  “左管事請坐。”甄斯文指指自己的側面案幾。
  左斌坐下。
  “奉茶!”
  甄斯文很客氣。
  左斌也淡淡的受了,很是矜持,甚至是帶著些許傲然。
  王氏接觸的官員多了去,別說是縣令,就算是刺史也只是尋常。
  “以往送來的礦石都有定數,此次少了三成,卻令我有些詫異!”
  “王氏也缺礦石,這麽說吧!如今,整個大唐都缺礦石。”
  王氏自行冶煉了幾年,生意越來越紅火,鐵礦石供不應求。
  “可說好的……”
  咱們做事兒得言而有信吧?
  左斌淡淡的道:“當初約定的礦石數目也數年了,價錢也近乎於白送。甄明府,王氏雖大,可家業也是壹點壹滴攢下來的。人,不能太貪心!”
  給妳幾年近乎於白送的鐵礦石,還不滿足?
  現在不過是減少了些數目,妳就跳腳,這,過了吧?
  甄斯文面色難看,“此事,就不能商榷?”
  左斌笑道:“當初是楊使君出的面,楊使君不在……”
  妳壹個縣令,也能和王氏商談這等事兒?
  “使君!”
  外面沖進來壹人。
  狂喜道:“明府,使君來了!”
  楊玄來了。
  看到太平城時,他就聽到了城頭的歡呼。
  那些將士舉著刀槍喊道:“使君來了!”
  韓紀笑道:“郎君在太平軍中威望頗高啊!”
  老賊說道:“當初哪來的太平軍?就是人犯組成的敢死營,是郎君親手操練出來的。若非郎君,那些人犯早已死的差不多了。”
  韓紀點頭,“人犯死的差不多了,對於戶部,刑部,北疆,陳州,都是好事。”
  “省糧食。”屠裳想到了自己在南周被關押的日子。
  要進城了。
  韓紀微笑道:“這太平,老夫也曾來過。”
  他來過,隨即就去臨安。
  那時他的身份是人犯,此刻卻是陳州刺史的幕僚。
  人生際遇,真的說不清啊!
  壹進城,韓紀就被嚇到了。
  上次他來的時候,整個太平城雖說繁華,但卻井井有條。
  可眼前的城中……怎地全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擠在壹起,婦人們也不顧忌被男人占便宜,老人也不擔心被擠斷腿,孩子們也不擔心被拐跑了……
  老夫看到了什麽?
  幾個小吏也在人群中。
  所有人都壹個神色。
  狂熱!
  “使君!”
  巨大的歡呼聲中,楊玄下馬,緩緩上前。
  他緩緩看著這些。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鋪,熟悉的招牌……
  那壹張張陌生的臉,突然間,竟然就變得熟悉起來。
  仿佛朝夕相處。
  談笑風生。
  從元州來到長安,他經歷了許多。
  長安繁華,更是大唐的中心,但楊玄從未在那座城中找到歸屬感。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壹個浪子,在四處飄蕩著。
  今日臨安,明日桃縣,後日南疆……
  就這麽漂泊著。
  看不到自己的家在何處。
  找不到自己的根在何處。
  此刻到了太平,他覺得。
  到家了!
  “使君!”
  壹個老人奮力伸手。
  楊玄握住他的手,笑道:“慢些慢些!”
  老人說道:“使君可還記得小人?”
  楊玄想了想,“妳是……毛曲的李公吧?記得那次和人打架,還在我的面前嚎哭來著。”
  眾人不禁哄堂大笑。
  老人面紅耳赤,“使君說讓小人好生做事,別想著坑蒙拐騙,小人都聽嘞!”
  “那伱如今在作甚?”
  “小人性子慢,就和人學了做靴子,如今每日也有錢糧入賬,自己養活自己還有結余。”
  “好!”
  楊玄拍拍他的手背。
  “使君!”
  壹個女人拼命擠過來,“使君,可還記得奴?”
  楊玄看著她,“鄭五娘?”
  那個殺夫的婦人啊!
  “如今還在做馎饦?”
  鄭五娘當初發誓要把馎饦做到太平縣第壹。
  “奴做的馎饦如今在太平無人不知,奴還請了五個人幫襯……”
  “這生意可不小。”楊玄很是欣慰。
  鄭五娘卻緊緊握著他的手,“使君,奴當初說過,要為使君帶孩子,奴這幾年壹直在學呢!使君,奴願意去臨安為奴!”
  呃!
  這話咋說的?
  楊玄笑道:“妳如今日子過得好好的,何須如此?”
  但他喜歡吃馎饦,所以不禁有些意動。
  鄭五娘的身體壹滑,就跪下了。
  “若非使君,奴早就被人弄死了。使君便是奴的恩人,奴在家中為使君立了牌位,每日祈禱上天降福於使君。使君若是不答應,奴便關了馎饦店,去州廨守著。”
  這事兒!
  楊玄笑了笑,“且起來。”
  他雖然微笑,但鄭五娘卻心中壹凜,趕緊站起來。
  可她壹站起來,身後人群往前湧動,撞了她壹下,就撲到了楊玄懷裏。
  “哎!”楊玄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鄭五娘面紅耳赤站好。
  “回頭再說!”
  楊玄看了老賊壹眼。
  老賊心領神會的道:“妳且回去,晚些有人尋妳!”
  怡娘說過她能帶孩子,但楊玄卻不想她太辛苦。用周氏的人楊玄心中也有些不樂意。他正想著尋個法子解決此事,鄭五娘的出現,恰逢其時。
  鄭五娘犯的事兒看似兇狠,可情有可原……她的夫君五毒俱全,全憑她辛苦養家。如此也就罷了,那男人經常喝的爛醉,回來毒打她。她也忍了。
  可那男人竟然對孩子下狠手,鄭五娘壹時失去理智,就用剪刀捅死了自己的男人。
  當初若非楊玄,鄭五娘也無法在太平立足。她頗有些姿色,沒有靠山就會淪為那些男人的玩物,用不了幾年,玩厭的男人們會把她送進青樓裏接客,從此這人就毀了。
  所以,這女人除非瘋魔了,否則倒是個好人選。
  韓紀贊道:“郎君在太平威望如此,世所罕見。”
  他當初也見過不少地方官員,就算是出色的,最多離任時來些百姓士紳相送。
  可今日楊玄壹到,太平竟是傾城相迎。
  這位主公,治理之能堪稱是絕了。
  楊玄壹路艱難前行,半路甄斯文聞訊來迎。
  “使君!”
  甄斯文激動萬分。
  “斯文吶!”
  見到甄斯文楊玄也頗為高興,拍拍他的肩膀,見縣廨外站著壹人,頗為矜持,就心生不喜。
  “使君,這便是王氏的管事,左斌。”
  “他如何說?”
  “說是近乎於白送了幾年礦石給咱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咱們還想多拿多要……”
  “不要臉?”
  “沒這麽說,不過有這個意思。”
  “有意思!”
  楊玄走了過去。
  “見過使君。”左斌行禮。
  “哪來的?”
  “宣州。”
  “聽聞王氏削減了給太平的礦石?”
  楊玄壹邊進去,壹邊問道。
  左斌跟在側後,“不是削減。使君不知,如今淳於氏也開了礦山,與王氏競價販賣鐵器。要想低價,就得量多,如此,王氏急需大批礦石。”
  “太平呢?”
  “太平,使君說當初的約定嗎?”
  “妳以為是什麽?”
  “使君見諒,家中前陣子催促要礦石,礦上這裏只能先給了家中。”
  “先己後人,沒毛病。”
  “多謝使君寬容。”
  眼前這位和家中的關系有些復雜,據聞早些年是二郎君在路上撿來的,後來舉薦去了國子監。
  只是沒想到這個鄉下小子際遇卻非同壹般,竟然成了壹州刺史。
  甄斯文看著左斌,想著先前此人對自己的矜持倨傲,此刻卻微微彎著腰,臉上堆著笑,不禁百感交集。
  果然,還是要使君才能震懾住這等小人!
  進了大堂。
  楊玄坐上了座位,“斯文坐。”
  “使君當面,下官不敢坐。”
  甄斯文的姿態就是忠心耿耿。
  “坐吧!”
  “是。”
  楊玄說道:“我許久未曾來太平,心中頗為掛念。正好過壹陣子有些動靜,便來看看。”
  三個月的時間滅掉基波部,並非易事。
  此刻,陳州的斥候,甚至是楊玄的護衛都在往基波部的方向查探。
  楊玄需要壹個出手的契機。
  壹旦動手,馭虎部會如何應對?
  若是章茁想坐視基波部完蛋,最好的法子便是攻打陳州。
  如此,既能給潭州交差,又能占便宜。
  “最近數月,斥候多派些,城防謹慎些,另外,妳自己少去熱鬧地方。”
  甄斯文心中壹凜,隨即壹暖,心想使君在這等時候還記得我的安危,可見看重。
  “是。”
  楊玄交代了整事兒,才好整以暇的端起水杯,喝了壹口茶水。
  “當初,我與王氏商議,定下了每年給太平鐵礦石的數目,以及價錢。此事並未形成於文書契約,不過,我想王氏不至於會毀諾。”
  這語氣不善。
  左斌微笑道:“小人下個月就補壹些來。”
  楊玄說道:“為人處世,何為第壹?信譽!”
  左斌覺得楊玄的態度不對。
  按照他的堂兄,也就是此刻礦山的新管事左升的說法,楊玄娶了周氏女,實際上和王氏就有些疏離了。既然如此,鐵礦石給少些沒錯。
  少給鐵礦石,不只是因為王氏急需,更是因為王氏脫離了壹家五姓這個大圈子後,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以往楊玄只是個縣令,甚至是個刺史也不打緊。
  可南征壹戰,楊玄就成了大唐名將。
  這位名將卻和楊松成等人交惡,王氏是疏遠了楊氏,但卻不會和楊氏為敵。
  楊玄和楊氏為敵,王氏給些鐵礦石也不打緊。
  王氏在北疆也有人脈,就在前陣子收到了消息,黃春輝竟然給了皇帝臉色,而楊玄就是急先鋒。
  得罪楊氏,得罪皇帝……
  左升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大,故而這次就是試探,想看看楊玄的反應。
  楊玄應當會憤怒吧!
  隨後,會開出什麽條件來?
  他故作苦笑,“此事,小人會盡力斡旋……”
  楊玄開口。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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