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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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何時會兵戈相向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宣州作為節度使所在地,雖說韋棠的頭上多了個婆婆,但凡事有利有弊,若是能與這個婆婆打好交道,升遷便能領先別人壹步。
  作為宣州刺史,韋棠和廖勁的關系不錯。黃春輝退,廖勁接任,韋棠作為廖勁的人,升遷不在話下。
  桃縣每年也會舉行壹次聚會,讓各州刺史匯聚壹堂,大家見個面,談談話,親近親近,也好為以後的合作協調打好基礎。
  楊玄作為新人,自然要積極出席這樣的活動。
  韋棠就是和楊玄這樣認識了。
  第壹次見面,楊玄先行禮,韋棠微微頷首,很是矜持。然後仿佛發現自己失禮了,拱手回禮,笑著說剛才在想事兒,對不住了。
  人和人打交道的方式不同,有人喜歡笑臉迎人,給人壹個好印象。有人卻喜歡給人下馬威。
  先矜持,就在妳暗自惱火,覺得自己被輕視的時候,作恍然大悟狀,表示自己失禮了。
  就在妳覺得,哦!原來他不是有意的時候,心中不禁就會對此人生出了敬畏心。再接著,他又說剛才在想事兒,對不住了。
  他在想事兒,這人面對我的時候,竟然心不在焉。
  過分了啊!
  但他是笑著說的。
  當日議事完畢,韋棠壹改先前的倨傲,熱情的邀請楊玄去喝酒。
  楊玄當時笑著說,“沒空!”
  他不是那等打不還手的性子,韋棠的下馬威對別人好使,對他沒用。
  由此,二人就結下了梁子。
  後來楊玄打聽了壹下,才知曉韋棠是靠著吹捧上官起的家。逢迎吹捧上官的事兒做過的人不少。但韋棠不同,他逢迎上官,卻欺淩下屬。
  媚上欺下!
  這樣的人,楊玄看不起!
  他站在那裏,瞇眼看著韋棠。
  “沒錯,老子今日就是來跋扈的!”
  韋棠大怒,冷著臉:“楊使君與老夫無仇無怨,今日卻悍然打上門來。若是不給個交代,恕老夫不顧同僚之情,相公那裏見!”
  這事兒,老夫要尋黃相公主持公道。
  周圍的官吏神色悲憤,有人甚至在擼袖子。
  “那六個村子,其中四個歷來都是宣州的治下,此次初春大雨,水淹了村子。”
  韋棠淡淡的道:“陳州做了什麽?”
  “我親臨現場,開倉放糧,帶著人清理廢墟,重建家園。”
  “陳州的地方,陳州管!”
  官吏必備素質之二:甩鍋!
  好事兒要爭著搶著上,壞事兒要爭著搶著甩鍋。
  “我查過,那四個村子從來都是宣州治下!”
  這人竟然還在講道理……馬遵想笑。
  這等事情就是壹筆爛賬,哪怕是鬧到了黃春輝那裏,依舊只能和稀泥。
  而且楊玄竟然為了此等事,專程來壹趟桃縣。
  這貨,傻了嗎?
  “時隔多年,早已模糊不清!”韋棠想到了上次被楊玄拒絕的事兒,冷笑道:“可今日楊使君大打出手,把我宣州州廨當做了什麽?”
  “茅廁!”楊玄說道。
  “無禮!”
  周圍的官吏群情激昂。
  若非楊玄身後跟著壹票大漢,估摸著有人就敢出手。
  韋棠走下來,“走,跟老夫去相公那裏評評理!”
  黃春輝的身體每況愈下,韋棠正想著如何上位。廖勁的扶持是壹回事,他自己也得爭氣。
  可若是比政績,他遠遠不及楊玄。唯壹的優勢便是資歷。
  但黃春輝頗為看好楊玄,若是臨走前舉薦安排楊玄來桃縣,那麽,二人就是對手。
  今日楊玄大打出手,韋棠看似憤怒,可心中卻喜不自禁。
  打得好啊!
  馬遵跟著他過來,冷冷的道:“宣州州廨是茅廁,那節度使府是什麽?楊使君……”
  啪!
  ……
  壹群人不敢置信的看著楊玄。
  馬遵捂著臉,“妳,妳……妳竟敢動手?”
  “打的就是妳!”楊玄反手又是壹巴掌,“小事?大水沖了六個村子,百姓被淹死百余人,凍餓而死數十人。我已經拿下了萬固縣縣令與縣丞。可宣州誰來負責?妳,還是妳!”
  他指著韋棠,森然道:“我來此,便是想為那些百姓討個公道。”
  ……
  “相公,韋使君與楊使君求見。”
  黃春輝笑道:“這二人怎地攪和在了壹起?”
  廖勁本來還擔心韋棠和楊玄之間不和,聞言笑道:“同僚之間和睦,這也是好事。”
  二人隨即進來。
  韋棠說道:“楊玄方才沖進了州廨,大打出手,連司馬馬遵都被他毒打了壹頓。”
  廖勁眨巴了壹下眼睛,“毒打?為何?”
  楊玄說道:“宣州與陳州交界處,前陣子壹場暴雨引發洪水,洪水淹沒了六個村子,死傷慘重。數千百姓流離失所,嗷嗷待哺,卻無人賑災,無人過問。
  下官聞訊趕去,拿下萬固縣縣令與縣丞,帶著人救災。隨即又令人去宣州通報,令其來救援。可宣州卻無動於衷……”
  “相公,那些村子歷來有爭議,多是被陳州管轄!”韋棠早就想好了對策。
  這等事兒在北疆不少,在大唐也不少。
  有爭議的地方多是三不管地帶。宣州是失職了,可沒到妳楊玄動手打人的地步。
  動手,性質就變了。
  此人仗著黃相公的看重,竟敢毒打壹州司馬。
  若是以後他來了桃縣,成為高官,那麽,更大的權力下,他會變成什麽樣?
  官場上,許多話無需說透,說透了,也就沒了余味,沒了變化。
  與對弈壹般的道理,有人知曉,有人知曉,卻不知道理的來處。
  韋棠看了廖勁壹眼,廖勁默然。
  他有些失望。
  覺得廖勁該為自己出頭,好歹呵斥幾句。
  如今黃春輝越發的倚重廖勁,這位已經成了大半個節度使,若是他開口,黃春輝也不會駁回他的面子。
  那麽,隨後他再令人傳播此事,定然能把跋扈的名頭釘在楊玄的頭上。
  如此,當黃春輝去後,他進節度使府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但即便廖勁不開口,韋棠依舊有把握。
  不處置楊玄,何以服眾?
  下壹下,他韋棠是否能去陳州毒打楊玄的州司馬?然後,屁事沒有!
  陳州司馬曹穎若是知曉他的想法,想來會很歡樂。
  黃春輝開口。
  “楊玄,說說妳的理由!”
  黃春輝果然偏愛這個小子!
  韋棠深吸壹口氣,面不改色。
  然後,再度看了楊玄壹眼。
  老夫,等著妳的理由!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看似微笑。
  實則是譏笑。
  楊玄開口。
  “在隸屬於宣州的那四個村子中,下官發現了北遼密諜,不是壹人,是,壹群!”
  ……
  “壹群?”廖勁皺眉。“在何處?”
  口說無憑,更別說什麽被妳斬殺了。
  這等事兒必須是活口。
  韋棠瞇眼道:“密諜選在那裏……倒是有趣。”
  廖勁看了他壹眼,眼中第壹次多了不滿。
  “那裏乃是陳州與宣州交界,若是無人管轄,進出便宜。”
  大唐的城池中,是以坊為單位管理,雖說現在坊墻被推倒了,可管理單位依舊沒變。坊正依舊每日帶著坊卒在坊中巡查。
  至於村子裏也有村正管理。
  但這壹切,都是建立在官府領導的情況下。
  在那等三不管地帶,官府不伸手,地方就是土皇帝做主。
  什麽是土皇帝?
  村子裏的村老或是惡霸就是土皇帝。
  什麽村正,妳爹站妳面前,還敢說天黑了不給出門?
  街坊鄰居違禁,難道妳還真要較真?
  時日壹長,村子裏的管理就形同虛設。
  “那些密諜說是逃荒出來的,送了兩匹馬,就成功進了村子。”
  楊玄說道:“那些人,跟著下官壹起到了。”
  他回身,“就在外面。”
  廖勁深吸壹口氣,“韋棠!”
  “下官,知錯!”
  韋棠低頭,順帶看了楊玄壹眼。
  楊玄神色平靜,竟然看不到半點暗喜,或是幸災樂禍的情緒。
  這人年輕,可城府竟然這般深嗎?
  韋棠心中暗道,老夫輸得不冤。
  黃春輝看著楊玄,“想老夫請妳飲酒?”
  “不敢。”楊玄那只是開玩笑。
  “去吧!”
  黃春輝看了廖勁壹眼。
  韋棠是廖勁的人,好歹給廖副使留個面子。
  關鍵是,方才廖勁並未出言相助。
  楊玄告退,廖勁淡淡的道:“韋使君還在等什麽?”
  韋棠擡頭,滿面悔色,“此事下官錯不可赦。回去後,下官會令人去事發地查探。
  其壹,該處置的,壹個不少,壹個不輕。
  其二,下官稍後會去尋楊使君致歉;
  其三,陳州此次出了多少錢糧,宣州加倍給付,壹錢不少。
  其四,處置完畢,下官再來請罪。”
  他拱手,倒退著出了大堂。
  姿態無可挑剔!
  大堂內沈默了壹會兒,還是廖勁先開口,“韋棠,擔當來晚了。”
  韋棠的處置手法找不出毛病。
  黃春輝幹咳壹聲,“面面俱到了,就是沒有醒悟自己錯在何處。”
  廖勁說道:“回頭老夫會敲打他。”
  黃春輝頷首。
  廖勁是他親自定下的接班人,若是為了韋棠而呵斥他,乃至於讓他沒臉,這對於以後的北疆大局有弊無益。
  “那小崽子說的酒菜,令人備下。”
  廖勁有些意外,“相公還真要請他飲酒不成?”
  黃春輝笑道:“老夫許久未曾請人飲酒了,破個例也無妨。”
  廖勁笑道:“就怕他得意。”
  說完,廖勁緩緩走出大堂,看了壹眼外面的天色,拾級而下,壹直到了節度使府大門外。
  “副使。”
  韋棠就在門外側面站著,壹臉誠懇的行禮,“今日讓副使為難了。”
  “妳擅長什麽老夫清楚,故而,老夫知曉妳定然會候在此處。”廖勁負手緩緩而行,韋棠跟在側後方。
  “副使,說來此事也冤枉。那幾個村子之事下官也有所耳聞,從數十年前就成了懸案。
  陳州說那是宣州的地方,宣州說是陳州的地方。
  這等三不管之地,宣州若是拉過來,少不得會與陳州打壹場官司。為了此等事與陳州鬧翻,下官以為,不值當。”
  他看了壹眼廖勁,“此次水患,陳州那邊告知了毗鄰萬固縣的德成縣,德成縣縣令置之不理,這是瀆職,回頭下官就會報上去,請相公處置。”
  廖勁面無表情。
  韋棠繼續說道:“楊玄借此鬧事,下官想著大局為重,未曾與他鬧翻。可見他先前的模樣,分明是不依不饒啊!”
  “說完了?”廖勁問道。
  韋棠心中壹跳,“請副使訓斥。”
  廖勁淡淡的道:“其壹,此事發生後,楊玄親赴事發地,處置果斷,這壹點,妳不如他。其二,妳可知曉相公多久未曾請人飲酒了?”
  韋棠說道:“下官……多年了吧!”
  廖勁說道:“就在先前,相公令人準備酒菜,要請楊玄飲酒。”
  黃春輝的這個舉動,是在暗示著什麽?
  暗示著整個北疆:這小子是老夫看好的人!
  在北疆,黃春輝的威望近乎於土皇帝,他的暗示將會給楊玄增加壹個大大的籌碼。
  韋棠用力握拳,手指甲掐住了掌心,壹縷鮮血緩緩從指縫間流淌了出來。
  ……
  楊玄出去就被張度和江存中抓住了,二人壹人壹邊,架著他就往青樓去。
  “我有急事還得回去。”楊玄記掛著周寧,恨不能飛回臨安去。
  “天大的事,回頭再說!”張度就是這等性子。
  “再說了,臨安有盧強與曹穎在,難道就丟不開手?”江存中冷笑,“妳這是想疏離咱們兄弟!”
  楊玄剛想喊冤,壹個小吏過來。
  “楊使君,相公請妳去。”
  二人松開手,江存中低聲道:“相公身子不好,妳小心些。”
  張度問道:“會是何事?”
  楊玄也不知曉。
  “大概……是想協調陳州和宣州的關系?”
  他自問陳州如今算是北疆重地,他這位刺史也是北疆壹方大佬,若是和宣州鬧翻了,以後兩州之間生出了齟齬,天知曉會延續多久。
  地方與地方之間的矛盾,許多時候都起於小事,漸漸積累,直至涇渭分明,乃至於互相敵視。
  楊玄滿頭霧水去了節度使衙門。
  壹進去,就看到了兩張案幾上擺了酒和肉幹。
  這……還真請我喝酒?
  “相公,下官惶恐。”楊玄裝模作樣的表示惶恐。
  黃春輝壓壓手,“坐。”
  楊玄坐下。
  黃春輝開口。
  “妳覺著,北疆與長安,何時會兵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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