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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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八十五章 北疆楊玄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6

  壹年壹度的趙氏祭祖大典臨近了。
  通往魯縣的官道上,不時能看到些氣度不凡的人。
  或是騎馬,或是乘車,或是安步當車……
  每年這個時候,官道周邊的人家就會出來擺攤子,賣些吃食,掙些錢貼補家用。
  方華就是其中的壹個。
  家中的孩子丟給父母看管,他和妻子王氏在官道邊弄了個攤子,賣些餅子和酒水,肉就是羊雜碎。
  “沒羊肉?”
  壹個看著文質彬彬,但卻風塵仆仆的中年男子下馬問道。
  “怕壞呢!”方華苦笑,“羊雜在這裏壹時賣不完,回村裏便宜些有的是人買,虧不了。可羊肉若是賣不完,就只能自家吃了。”
  “倒也是。”
  男子坐下,“弄些餅子,羊雜碎來壹碗,切記,羊肝要嫩些,最好帶著苦味。”
  “您這是行家!”方華豎起大拇指。
  男子舒坦的攤開腿,“這裏離魯縣就十來裏地,妳在此賣吃食,生意應當不錯吧?”
  “托國公的福,如今百姓手中有了些錢,出門也舍得買些好吃的。就算是自己舍不得,看著身邊孩子饞了,也得買不是。這在以前可不敢想……”
  “哦!”
  男子叫做陳震,乃是觀州名士。
  噠噠噠!
  數騎緩緩而來。
  “郎君,我餓了。”
  “餓餓餓!妳這是餓死鬼投胎呢!”
  “肉幹吃沒了。”
  “誰讓妳得罪了自家娘子!”
  “我嗅到羊肉味了。”
  數騎接近,下馬,壹人過來,“有什麽?”
  “有羊雜碎,餅子,還有些酒水。”王氏熱情的道:“都是最新鮮的。”
  “郎君!”
  “罷了!”
  壹個看著二十多歲的男子走了過來,“來些餅子,羊雜碎多放醬料。”
  “酒水呢?”王氏殷切的問道。
  “酒水就不喝了。”
  男子坐下。
  陳震笑吟吟的拱手,“觀州陳震,這位也是去參加趙氏祭祖的嗎?”
  男子點頭,“陳先生從觀州來?”
  “正是。”
  “哦!我乃是北疆人,不過,只是個讀書人。”男子有些難為情。
  這便是來蹭會的。
  回去也能和親朋好友吹噓:我也參加了趙氏祭祖大典。
  陳震莞爾,覺得這人倒也坦誠,他心中微動,說道:“觀州遠離北疆,數年前,老夫還聽聞北疆在北遼的壓制下岌岌可危,黃相公走後,局勢便逆轉了。”
  男子笑了笑,“正是如此。”
  陳震說道:“聽聞那位秦國公廝殺了得,用兵如神。不過善泳者溺於水,善用兵者,若是不懂勤修內政,勸耕勸學,遲早也是敗亡的結局。”
  男子笑道:“是啊!”
  陳震有心試探,就說了些底細,“老夫受邀來魯縣,便提早兩個月來到了北疆,順著四處遊歷。見到百姓安居樂業,軍隊頗為整齊。就有些好奇,長安據聞要起大軍來攻打北疆,北遼那邊想來也會出手,腹背受敵之下,北疆軍民為何不慌呢?”
  男子接過方華遞來的羊雜和餅子,說道:“慌了,他們就不來了?”
  陳震笑道:“是這個理。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啊!”
  這是試探!
  陳震遊歷時只和百姓接觸,第壹次就差點被報官抓了,他灰頭土臉的說北疆刁民。
  第二次真被抓進了牢中,壹番訊問,得知他的身份後,當地官員告誡他要謹言慎行。
  別沒事兒和密諜般的打探。
  得!
  陳震從此就只看不說。
  這裏距離魯縣十余裏,在這個地方,想來趙氏的威望能足以壓制官府吧!
  陳震這才打開了話匣子。
  “陳先生以為,何為名?”男子問道。
  “帝王之名,正朔之名。而正朔來源於大唐當初終結亂世的功績。遺澤至今。”
  這話很是誠懇,也很是精辟。
  男子微笑道:“北地每年都會生出數萬流民,天下有多少,我不得而知,但想來,當下百姓的日子不大好過。百姓要的是什麽?安穩的日子,能吃飽穿暖。所謂的遺澤,到了當下,是耗費還是積攢?”
  所謂正朔,必然有來由,也就是說,要想讓天下人承認妳是正朔,妳就得為天下人做過些什麽。
  陳國末年,天下大亂,是大唐開國皇帝終結了亂世,給天下帶來了安寧。
  這是遺澤,讓天下人奉李氏為天下之主,為天下正朔。
  妳要說老夫是陳國末代皇帝的第九代後裔,哥想造反,妳借壹萬錢給哥,等哥謀反成功,定然會封妳為王……隨後妳必然會被拿下,丟進大牢中。
  陳國當初也有遺澤,但多年的耗費後,早已蕩然無存了。
  有的只是憤恨!
  這便是輪回!
  也是天道。
  男子說道:“老夫從觀州壹路而來,見到各處都有流民,地方豪強兼並土地……老夫憂心忡忡……這當是耗費。”
  “在北疆,卻看不到流民。”
  “可終究天下人依舊奉長安為正朔。若是北疆鬧騰起來,天下人有的支持北疆,有的支持長安,如此,本是大唐人,卻成了仇敵。”
  陳震見男子在沈吟,就繼續說道:“觀州軍說實話,糜爛。老夫在北疆遊歷兩月,不時能看到北疆軍,果然是我大唐虎賁。老夫在想,若是鬧起來,長安必然會抽調南疆大軍北上,加上長安諸衛,大戰壹觸即發,無論誰勝誰負,最後都便宜了異族。”
  咦!
  這人竟然有如此格局?
  男子點頭,“可這般下去,大唐會如何,先生可想過?”
  陳震壹怔,嘆道:“流民越來越多,豪強越發貪婪。不過好在北遼孱弱。少了外敵,若是帝王能勵精圖治……”
  男子含笑看著他,“先生請說。”
  陳震搖頭,苦笑道:“老夫在長安的友人來信,提及局勢,說越王最有可能入主東宮。越王上位,潁川楊氏大概就要成為無冕之王了。世家坐大……”
  他低著頭,低聲道:“天下,危矣!”
  “先生可想過當如何破局?”
  男子問道。
  陳震搖頭。“唯有……罷了,喝酒。”
  這人,有些意思。
  男子便是楊玄。
  出了桃縣後,他便令人扮作是自己,而自己帶著王老二他們壹路便衣巡查到了魯縣附近。
  人多目標大,他悄然而行,反而平安無事。
  他笑道:“給我來些酒水。”
  “好勒!”
  方華見生意好,心中歡喜,就忍不住說道:“其實說來說去,咱們老百姓就想著啊!誰對咱們好,咱們就對誰好。”
  陳震忍不住問道:“那正朔呢?”
  方華說道:“正朔是正朔,可妳正朔也不能折騰咱們百姓不是?正朔要殺人,難道咱們也由得他殺?”
  王氏潑辣,開口道:“這位先生說什麽名正言順,可那些流民找誰說理去?正朔讓他們差點餓死,被正朔說是逆賊的國公卻救了他們。這位先生說說,他們該聽誰的?”
  呃!
  楊玄看著陳震,若此人還在說什麽正朔,那麽便是迂腐之輩,不足用。
  陳震嘆息,“天子高居九重天,太高了,便看不到百姓的疾苦啊!老夫在北疆看到了安居樂業,可見秦國公治理之術了得,加之他征伐犀利,眼看著就要兵臨寧興了。這等局面之下……天下,怕是要變了。”
  “先生以為,這個變化是好是壞?”楊玄問道。
  陳震搖頭,“好壞,都是百姓苦!”
  此人可用……楊玄微微頷首,仰頭喝了酒水,起身道:“先生也是去魯縣吧!回頭城中見。”
  “好說!”陳震此刻心情復雜,胡亂拱手。
  當日下午,他進了魯縣縣城。
  “陳公!”
  好友王朝在等他。
  二人去歲才將聚會,今年再見,難免打趣對方老了,或是多了白發什麽的。
  “走,老夫帶妳去逆旅,趕緊安置下來,隨後有酒宴。”
  “酒宴?”
  “如今城中名士多如狗。”王朝把自己也掃進去了,依舊笑。“有長安名士賈全今日設宴,宴請了老夫,老夫帶著妳去蹭頓美食。”
  “不好吧!”嘴裏說著不好,行動卻很誠實。
  蹭飯,幾乎是名士的標配技能。
  蹭飯不是目的,目的是結交壹些大才。
  人到了壹定的境界後,便會有些曲高和寡的感覺。知己難求,知音難覓,空虛寂寞冷什麽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大才的聚會,必然是同類的集合。
  興許,去壹趟便能結識幾個好友呢?
  說起來,陳震和王朝便是在壹次聚會中結識的。
  先入住,接著換了身衣裳,簡單洗漱壹下,陳震和王朝便去了宴請的酒樓。
  酒樓不奢華,在魯縣,奢華會被認為是對趙子他老人家的褻瀆。
  想當年趙子求學時,吃的是餿掉的死面餅子,能有鹹菜就算是大餐。哪怕是後來名聲大噪,他依舊生活艱難。
  正是擁有不為外物所動的堅韌和定力,才有了趙子的那些煌煌巨著。
  趙子的子孫們都秉承著節儉之風,比如說家中的飯菜就很簡單。當然,在簡單的背後,是趙家廚子絞盡腦汁的各種奇葩手段。
  比如說壹道青菜,配料就得十余種,什麽海貨,河鮮,山珍,上等羊肉等等。另壹個世界的賈家大概也只能望塵莫及。
  “很簡單。”
  陳震說道。
  酒樓的大堂依舊簡單。
  可到了宴請的地方,也就是後院時,就見舞姬飄飄,樂聲動人。
  酒樓的後院占地頗大,實際上這裏也是壹個接待客人的地方。
  “王兄!”
  王朝遇到了熟人。
  “陳兄!”
  陳震也遇到了熟人,二人笑著拱手。
  隨即尋個地方坐下。
  主人賈全坐在上首,微笑頷首。
  “賈全在長安頗為有些名氣。”王朝低聲道:“他與趙赟有些交情,今日宴請名士,便是為趙氏接待各方客人。”
  這是個套交情的好機會。
  陳震有些失望。
  不過酒菜倒是不錯,陳震這兩個月吃的不算好,今日準備大補壹番。
  “老夫此次來到北疆,聽聞北疆擴軍三萬。”壹個男子舉杯喝了壹口,語氣沈重的道:“北遼孱弱,可秦國公還要擴軍三萬,這意欲何為?”
  “此人叫做馬佳。”王朝低聲道:“乃是章州名士,與賈全交好。”
  “老夫嗅到了些陰謀的味道。”陳震說道。
  馬佳說道:“有人口口聲聲說此生不負大唐,可背地裏卻在圖謀不軌。人無信而不立,這是趙子的話。今日在魯縣,老夫想問問秦國公意欲何為?”
  “是啊!三萬大軍,這是要想作甚?”
  “北遼既然孱弱,那就該緩緩。”
  “老夫看這是狼子野心!”
  “沒錯,老夫看他這是想謀反!”
  何為名士?
  狂!
  肆無忌憚!
  陳震冷眼看著這些人興奮的攻擊北疆和楊玄,終究忍不住,起身道:“可攻下北遼後,各地都得駐軍戍守,北疆十二萬大軍如何夠用?”
  呃!
  “這是……”馬佳指指陳震,大有‘是哪個褲襠沒管好,把這個蠢貨放出來’的輕蔑。
  “觀州,陳震!”陳震拱手。
  “妳說戍守北遼,難道朝中不會出兵戍守?”馬佳說道。
  這是狡辯術。
  陳震說道:“朝中可願承認北疆與秦國公?”
  妳都特麽的說人秦國公是逆賊,秦國公憑何把打下來的北遼拱手相送?
  “那個逆賊!”馬佳淡淡的道,“陳先生這是想為他說話?”
  “老夫只為公道說話!”陳震說道。
  “妳這是為逆賊張目!”
  隨即,眾人七嘴八舌的開噴。
  王朝在邊上跺腳,想幫忙吧,可連插嘴的機會都找不到。
  陳震和壹幹名士對噴,漸漸落入下風。
  這時,宴會的主人賈全拍拍手,等眾人安靜下來後,他指著門外說道:“此處不歡迎妳,且去!”
  這是文雅的說法。
  剝掉文雅的外衣,便是壹個字。
  ——滾!
  這是羞辱!
  王朝面色漲紅,剛想開口,就見外面壹陣喧嘩。
  接著壹個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微笑道:“聽聞,有人說北疆擴軍三萬大逆不道?”
  賈全淡淡的道:“北遼孱弱,北疆何須擴軍?莫非不是?”
  名士中,有數人捂著嘴。
  陳震認出了此人,便是和自己在魯縣外壹起吃羊雜的那個男子。
  他不是蹭會嗎?
  怎地進了這裏。
  這裏可不好蹭,弄不好這些名士能讓妳身敗名裂。
  男子說道:“長安派出使者前去寧興,說動寧興共同出兵夾擊北疆。北遼如今依舊能征募數十萬大軍。加之長安諸衛、南疆軍,北疆難道束手就擒?”
  馬佳冷笑道:“長安何曾派了使者去寧興求聯手?妳這是血口噴人。”
  男子說道:“正使乃是中書舍人楊元,此人回程時自感對不住天下蒼生,舉刀自盡!”
  呯!
  有人酒杯落地。
  “難怪許久未曾見到楊元了。”
  長安果真主動求寧興聯手?
  “那是大唐的死敵啊!”壹個年老名士痛心疾首。
  賈全問道,“妳是誰?”
  男子微微頷首,“北疆楊玄!”
  轟!
  後院壹下就炸了。
  王老二進來,輕聲道:“國公,周圍並無危險。”
  賈全霍然起身,“竟是秦國公,老夫賈全,秦國公請!”
  他讓出了主位。
  這裏是北疆,現在北疆之主來了,楊松成在也得起來。
  所有人起身。
  等待楊玄走過去。
  楊玄目光轉動,看到了陳震。
  “陳先生。”
  那個年輕人竟然是秦國公……陳震也在等著楊玄走過去。
  楊玄微笑道:“我在別處為先生備下了酒宴,先生若是不棄,今夜當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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