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丟人，主人

　　“半個月啊！”
　　新人上任，皇叔總是會勒索壹番，這也是壹種敲打方式。
　　楊玄在太平時，就曾遠赴草原見了皇叔壹面。
　　如今新任刺史，寧興那邊卻令皇叔出擊……
　　這是在桃縣碰壁了之後，想在陳州打開突破口？
　　但赫連春為何不肯大軍突襲？
　　他在顧忌什麽？
　　鳥盡弓藏？
　　若是陳州被破，赫連春大功到手，威望如日中天。
　　赫連峰會如何想？
　　尋個借口弄死再說！
　　如此，赫連春此行是要大張旗鼓，但不可能無功而返。
　　如此，他請楊玄去會面的目的是什麽？
　　城下之盟！
　　賠款，再丟出壹個地方給大軍洗劫壹番。
　　這種可能性最大，當然，也不排除皇叔腦子抽抽了，想把楊玄弄死。
　　去不去？
　　不去，赫連春騎虎難下，定然會出動大軍。
　　地裏的莊稼正在生長，劉擎剛走，陳州軍心民心正在不穩定的時期。
　　寧興那邊看的很準，時機也抓的很準……在這個時候出手，事半功倍。
　　楊玄笑道：“告訴皇叔，回頭見。”
　　赫連燕笑了笑，仔細看著楊玄，“好。”
　　這娘們的眼神不善啊！
　　“壹起吃頓飯？”
　　“好啊！”
　　二人就在值房裏吃了壹頓飯，沒滋沒味的。
　　飯後，赫連燕告辭。
　　出了陳州，心腹捷隆策馬上來，“娘子，那楊玄新任刺史，看著頗為輕佻。”
　　“他這是故意的！”赫連燕淡淡的道。
　　“娘子如何知曉？”
　　“他身上有女人的味道，還有藥材味。”赫連燕不屑的道：“二十不到就無用了，可見私底下是如何放縱。”
　　捷隆：“吃藥不壹定是腎虛吧？”
　　“他看著並無毛病。”赫連燕教導道：“看壹個人不能看表面，要仔細琢磨觀察。”
　　“是。”捷隆說道：“此次皇叔好像不大情願。”
　　“若是陳州沒了，皇叔還有何用？”
　　捷隆心頭壹震，“那皇叔還請了楊玄赴會。”
　　“這壹路不好走，皇叔想看看楊玄的膽略和本事，若是半個月內見不到人，就說明楊玄不及劉擎，如此，皇叔當大軍出擊，攻破壹兩座城池去交差。”
　　“若是楊玄能見到皇叔呢？”
　　“那就是壹個不錯的對手，皇叔會很高興，隨後……就要看皇叔的手段了。”
　　“娘子，那楊玄每年私下給的回春丹，倒是為咱們掙了不少錢。”
　　“錢財只是用的，莫要被錢財帶著走！”赫連燕冷冷的道。
　　“娘子……”捷隆覺得赫連燕的情緒不對。
　　“潭州太悶了。”赫連燕幽幽的道：“我每日都活在各種擔憂之中，只有晚上躺在床上，方能安生壹會兒。”
　　捷隆恨恨的道：“那個翠華總是針對娘子，還在皇叔那裏進讒言。這壹年多來，皇叔呵斥娘子多了些，可見這個女人陰毒。”
　　赫連燕冷笑道：“妳以為，若是沒有皇叔的首肯，翠華敢針對我？”
　　捷隆壹怔，“娘子的意思，打壓娘子是皇叔的意思？”
　　“妳以為呢？”赫連燕淡淡的道，“寧興那邊，陛下的猜疑心越發的重了，如今使者每次來，還會問我最近如何。”
　　捷隆低聲道：“娘子全家死於皇室手中，自然要猜忌。”
　　“皇叔是個冷漠無情的人，我對他是有用，但我被寧興猜忌之後，他會如何？”
　　捷隆沒有思索，“皇叔會打壓娘子，弄不好就會把娘子弄掉，減少身邊的麻煩。”
　　赫連燕冷笑著。
　　捷隆眼中兇光閃過，“娘子，要不……咱們遠遁吧？”
　　“能去哪？”赫連燕看著前方，眸色迷離，“潭州太小，悶得慌。若是陳州沒了，想來會很有趣。”
　　捷隆說道：“陳州若是沒了，皇叔如日中天……”
　　“寧興會忘掉我這個小人物，全力盯著皇叔。而皇叔也沒精力來壓制我，反而需要我這個幫手……”
　　捷隆獰笑，“所以，陳州沒了最好，那個楊玄最好去死。”
　　赫連燕點頭，捷隆突然想到壹事，“皇叔讓咱們此行順帶去鎮南部撫慰壹番。”
　　“去了作甚？”
　　“若是鎮南部對皇叔不滿……”
　　“我就要這個。”
　　赫連燕的桃花眼中多了冷意，“他不仁，還想我如何？”
　　娘子夠狠！
　　捷隆心中歡喜，覺得跟著這樣的主人才有前途。
　　“對了，捷隆。”
　　“娘子！”
　　“路過三大部時，令人去傳話。”
　　“什麽話？”
　　“皇叔覺著三大部每年進貢的錢財太少了。”
　　……
　　“去草原？”
　　盧強第壹反應是：“太危險，使君，老夫去吧！”
　　楊玄搖頭，“此事只有我去才妥當。”
　　回到家，隔壁有些吵，楊玄蹙眉，“晚上若是這般吵鬧就去說壹聲。”
　　“是。”
　　楊玄想著如何與周寧說自己此行就如同遊山玩水般的輕松……
　　“阿寧！”
　　周寧正在看書，“子泰。”
　　“我過兩日要去草原壹趟。”
　　果然，周寧神色壹緊，“可危險？”
　　“就是去談個判，砍個人。”
　　楊玄說道：“對了阿寧，上次讓妳弄的修復疤痕的藥，可有了？”
　　“有。”周寧拿出壹個油紙包，“給誰的？”
　　“給個朋友。”楊玄收好油紙包，剛想說握住周寧的小手。
　　“嗷！”隔壁傳來了慘嚎聲，讓楊玄怒不可遏。
　　“阿寧，我新任刺史，立足未穩，此次算是壹次震懾之行。”
　　“若是震懾不成呢？”
　　“三大部將會輪番攻擊陳州，局勢危急。”
　　而桃縣將會不滿，哪怕黃春輝欣賞楊玄，依舊會要求長安換人。
　　“陳州的軍民都在看著我，若是失敗，我也無顏留在此地為官。唯有成功，我胸中的無數手段方能在陳州施展出來。”
　　成功化解就任後的第壹次危機，楊玄才能獲得威望，那些施政手段才能獲得支持。
　　這便是所謂的是驢是馬拉出來溜溜之意！
　　“那劉使君當年也經歷過？”
　　“當年大唐還未曾如此孱弱，這邊不懼潭州。”
　　老劉的運氣不錯，當年的大唐威勢依舊，潭州和陳州之間不過是勢均力敵罷了。威懾，不存在的。
　　周寧皺眉，“我知曉，不過妳要小心。”
　　楊玄握著小手，剛想說幾句情話……
　　“嗷！”
　　隔壁再度慘嚎。
　　楊玄忍無可忍，“老二！”
　　王老二飛掠過去，坐在墻頭，喊道：
　　“大王，可要幫忙！”
　　正在暴打護衛的衛王說道：“滾！”
　　鄰居怎麽變成了大侄子？楊玄：“……”
　　衛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友人遷居新宅子，李晗，該送些什麽？”
　　李晗的聲音有些羞恥，“要上門送禮。”
　　“王老二！”衛王喊道。
　　王老二剛想下來，喊道：“幹啥？”
　　“本王喬遷，讓妳家郎君送禮！”
　　周寧噗嗤壹笑，“原來衛王這般有趣嗎？”
　　楊玄本想說妳沒見到他殺人時的狠辣，但想想還是罷了。
　　於是，當夜楊玄就帶著禮物去了隔壁。
　　壹頓狂喝，楊玄被架著回來。
　　“阿寧！”
　　“哎！怎地喝了那麽多！”
　　“阿寧，我想妳！”
　　“我就在這。”
　　“……”
　　兩日後，楊玄搜羅了兩千騎，帶著老賊、王老二、屠裳出了家門。
　　“子泰，壹切小心！”
　　“安心。”
　　楊玄挑眉，“這世間還沒地方能攔住我。”
　　“小玄子，妳臭屁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壹個人……馬謖。”
　　狗東西，回頭就關機！
　　楊玄去了州廨，盧強和曹穎帶著官員們送行。
　　兩千騎集結在城外，南賀上前，“郎君。”
　　楊玄看了壹眼天氣，“萬裏無雲，好兆頭！”
　　“等等！”
　　楊玄回頭，見衛王和李晗兩個棒槌帶著數十護衛急匆匆的趕來。
　　“大王這是作甚？”
　　衛王不滿的道：“當然是去殺敵！”
　　“萬萬不可啊！”
　　“妳答應了。”
　　“啥時候？”
　　“喝酒的時候。”
　　“有嗎？老賊。”
　　“郎君，妳那夜喝多了，大王也喝多了。”
　　“我說了什麽？”
　　“大王說要和郎君結拜為兄弟，郎君說輩分不合，要不就弄個叔侄。”
　　雖說是貨真價實的叔叔，但這話又羞辱人的嫌疑，衛王竟然沒下毒手？楊玄：“……”
　　有這事？衛王：“……”
　　李晗低聲道：“妳還勾著子泰的肩膀，說等做了皇帝，就讓他為內宮大總管，貼身伺候妳。”
　　“子泰說那他第壹件事就是閹了妳。”
　　臥槽！
　　衛王和楊玄面面相覷。
　　喝酒真特麽丟人啊！
　　……
　　瓦謝覆滅後，基波部和馭虎部壹直在搶占地盤。
　　搶地盤的時候人命還沒牛羊值錢，瓦謝牧民們祈求神靈護佑，可最終卻只等來了殺戮。
　　就在他們絕望的時候，壹個叫做辛無忌的男人揭竿而起，不斷收攏瓦謝殘部，和基波部、馭虎部廝殺。
　　剛開始那幾戰辛無忌有如神助，頻頻擊破兩部大軍，身邊聚攏了數萬部眾。
　　隨即就是拉鋸戰，辛無忌使用了離間計，成功讓兩部互相猜忌。隨後他又令人去潭州，獻上了瓦謝殘部的忠心。
　　赫連春出手，基波部和馭虎部退兵。
　　皇叔賜名鎮南部，這也是壹塊金字招牌，從此瓦謝殘部就有了後臺。
　　大帳內，野利看著臉上有壹道刀疤的可汗辛無忌，低聲對同伴說道：“他只是運氣好，恰好遇到了唐軍掃蕩兩部遊騎，否則哪輪到他來做可汗。”
　　同伴笑道：“可他做了。”
　　野利是瓦謝貴族，那壹夜僥幸逃脫，隨後帶著數百人想去投奔馭虎部，半路正好遇到了聲勢浩大的辛無忌所部，當即被卷了進去。
　　“他太陰了，我不喜。”野利低聲道：“支持我的人不少。”
　　同伴點頭，“此次皇叔召集就是個機會，只是咱們沒什麽功勞和名氣，皇叔不會正眼看咱們。”
　　野利說道：“皇叔令咱們給楊狗壹些顏色看看，我要這個機會！”
　　“此次皇叔召集我三大部聚會，目的是要震懾陳州。此事不可小覷，本汗準備親自前去。不過在去之前，還得要給楊狗重重壹擊，讓他在皇叔面前只能卑躬屈膝。”
　　辛無忌緩緩說著，目光轉動。
　　野利走出來，“可汗，皇叔令可汗前去，我以為不可耽誤，如此，可汗去見皇叔，我願意領軍去給楊狗壹次教訓。”
　　辛無忌建立鎮南部的過程充斥著血腥味，其間也收攏了壹些心腹。
　　當牙就是辛無忌的心腹智囊，他微笑道：“此事重大，還得要可汗調派。”
　　辛無忌開口，臉上的刀疤跟著顫動，“若是失敗……”
　　野利說道：“若是不成，甘願受罰！”
　　當牙看了辛無忌壹眼，微微搖頭。
　　這是壹次向皇叔示好的機會，誰做的出彩，誰在皇叔那裏就會多幾分好感。別人到也罷了，野利野心勃勃，壹心想謀奪可汗之位，若是讓他成功給楊狗重創，他在鎮南部的威望就會大增，他再出手和辛無忌抗衡，皇叔會幫誰？
　　在場的都不是善茬，在野利主動請纓後，各種眼神在帳內亂飛。
　　可汗不會同意！
　　眼神沒了，看向野利的眼神中多了些譏誚之意。
　　辛無忌伸手摸摸刀疤，淡淡的道：“盡力去做，若是失敗了，本汗來兜底！”
　　瞬間，那些貴族和將領看向辛無忌的眼神都變了。
　　可汗竟然這般以德報怨？
　　這才是壹個首領該有的模樣啊！
　　野利壹怔，心中狂喜，“是。”
　　“散了吧！”
　　眾人散去，出了大帳後，野利的同伴說道：“可汗竟然這般寬容？”
　　野利獰笑道：“這是草原，對自己的對手要趕盡殺絕才是王道，寬容……那便是愚蠢！他今日寬容，等日後我奪了可汗之位，可讓他死的體面些！”
　　帳內，當牙不解的道：“野利野心勃勃，可汗為何讓他去？”
　　“那楊玄乃是陳州名將，滅了瓦謝部的存在，皇叔丟出的獎勵豐厚，財帛動人心啊！可楊玄若是這般好打，還輪得到他？”
　　當牙越發的不解了，“那可汗為何不順勢收拾他，反而這般寬容？”
　　對於草原統治者來說，寬容在許多時候就是養虎為患。
　　辛無忌眸色深沈，“輸了，人就沒了。本汗和壹個死人計較什麽事後算賬？”
　　他起身，“鎮南部是後進，去早了會被針對，晚幾日再出發。”
　　當牙見他收拾行裝，就問道：“可汗去哪？”
　　“本汗出去狩獵。”
　　……
　　楊玄率兩千騎接近了鎮南部的地盤。
　　“斥候多派些出去，遇到敵軍無需廝殺，回來稟告即可！”
　　楊玄此刻用兵早已沒了當初的生澀，格外從容。
　　“要小心！”
　　南賀再三叮囑。
　　下午，南賀帶著人選了個宿營地。
　　帳篷搭起來，楊玄巡查了壹番，隨即回去。
　　“有人來了。”
　　壹騎從北方出現。
　　“無需攔截。”見到是沖著這邊來的後，南賀下令放行。
　　來人蒙面，帶著長刀和弓箭，近前後，南賀喝道：“妳是何人？”
　　來人說道：“有事求見。”
　　“求見誰？”
　　“楊使君。”
　　“下馬！”
　　來人下馬。
　　“弓箭收了。”
　　來人很順從的交出了弓箭，唯獨長刀不肯交。
　　壹個軍士怒了，上前就動手。
　　只是輕輕壹撥，軍士就摔倒在地上。
　　幾個軍士上去，也不過是幾下。
　　南賀舉手止住了麾下結陣沖殺，冷笑道：“求見使君何事？”
　　來人頷首，“十萬火急的大事。”
　　“跟著我來！”
　　來人跟著到了帳外。
　　南賀進去稟告。
　　屠裳等人都在，楊玄笑了笑，“這是何方英雄？讓他進來。”
　　來人進來，南賀喝道：“把蒙面巾撤了。”
　　蒙面巾撤下，南賀看到來人臉上那道深深的刀疤，顯得格外猙獰，心中壹緊，就準備拔刀。
　　來人跪下，“辛無忌見過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