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幹活

　　今日天氣不錯，碧藍的天空中，幾朵白雲悠閑的飄蕩著。偶爾壹群從南方歸來的鳥兒路過，鳥鳴啾啾，清脆，充滿了生機。
　　地上的青草剛長出壹截，嫩綠嫩綠的。
　　大地在震顫，嫩草也跟著顫抖起來。
　　長空中，壹只雄鷹在翺翔，漸漸的滑翔下來，直至降落在王庭中。
　　“它在不安。”
　　獵鷹的主人輕輕撫摸著鷹背，“我從未見它如此不安過。”
　　“唐軍來了。”有人說道。
　　“對，唐軍來了。”
　　眾人擡頭。
　　大地的震動他們也感受到了。
　　章茁出來了。
　　他被頭領和將領們簇擁著到了王庭邊緣。
　　“那是我們的人。”有人指著前方說道。
　　壹隊隊騎兵正瘋狂而來。
　　“唐軍來了！”這些斥候呼喊著。
　　不用他們說，章茁等人的目光越過這些失敗者，看向遠方。
　　天盡頭，壹條黑線在跳動。
　　噗噗噗！
　　“他們竟然令步卒當先？”有人驚呼。
　　當先的不只是步卒，還有壹面面旗幟。
　　晨風吹拂著旗幟，獵獵作響。
　　旗手們神色堅毅，昂首挺胸。
　　這將會是終結三大部的壹戰！
　　此戰獲勝，他們將永載史冊！
　　噗噗噗！
　　腳步聲整齊而雄渾。
　　黑線蔓延開來，無邊無際。
　　騎兵就在兩翼保護，把前方交給了步卒。
　　“唐軍的看家本領便是步卒！”王湛說道：“當年唐軍就是用步卒擋住了大遼的鐵騎，等我大遼鐵騎士氣壹滯時，騎兵發動突擊，壹戰而勝。”
　　那是多年前的事兒了，武帝令大將出塞擊胡，以弱勝強，壹戰擊敗不可壹世的北遼大軍。
　　而那壹戰，步卒便是中流砥柱。
　　今日，大唐步卒再度出現在草原上，誰也不知曉在隨後的大戰中他們將會發揮怎樣的作用。
　　噗噗噗！
　　腳步聲漸漸逼近。
　　“出營列陣。”章茁頷首。
　　余水喊道：“列陣。”
　　有人說道：“依靠柵欄固守吧！”
　　王湛說道：“柵欄只能擋住野狼，卻擋不住大軍。”
　　“能擋住大軍的，唯有人海！”章茁舉起手。
　　大軍越過他，開始列陣。
　　“這裏是本汗的王庭，這裏有無數兵器糧草，無數人口，無數牛羊，以及戰馬。
　　我們餓了，身後有人送上飯菜。
　　我們累了，可以回家去歇息。
　　我們的戰馬損失了，隨時都能補充。
　　而唐軍有什麽？他們死壹個少壹個，吃壹頓少壹頓，此戰，必勝！”
　　章茁的話激發了眾人的士氣。
　　是啊！
　　這可是他們的地盤。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地利人和都在他們壹邊。
　　不，天時也是如此。
　　他們更喜歡草原上的氣候，而陳州軍縮在城中，習慣了沒有溫和的氣候。而草原的風，將會令他們不自在。
　　天時地利人和在手，此戰不勝，沒天理！
　　兩軍相對列陣。
　　進入靜默期。
　　“唐軍陣容整齊，看著士氣頗高。”
　　余水說道。
　　“妳懼怕了？”和鑫冷笑。
　　余水淡淡的道：“老夫跟著可汗多年，從不知曉何為懼怕！”
　　他是章茁的嫡系，看不起和鑫這等前任可汗的人。
　　章茁說道：“戒備，此戰，我軍不動！”
　　這壹戰他的打算就是固守。
　　對面，楊玄笑道：“布置的不錯，就像是壹個刺猬。”
　　南賀說道：“郎君，章茁看來是不會動窩了。”
　　“我軍主攻。”韓紀精神壹振，“這可是難得的操練機會。”
　　長久以來，因為兵力劣勢的緣故，陳州軍每戰的姿態都是防禦，隨後反擊。
　　“主攻，主動權就在我手！”
　　楊玄看看左右。
　　老賊昂首挺胸。
　　王老二壹臉期冀。
　　南賀不吭聲。
　　太平的幾個將領聚在壹起，眼巴巴的看著他。
　　“咱們人少，沖擊時，要提防兩翼。”楊玄看了看，“屠公！”
　　正在看著對方的屠裳壹怔，“郎君！”
　　“南賀掌總，屠裳領軍沖擊左翼。中路，老黃！”
　　“領命！”屠裳沒想到楊玄竟能委以重任，壹時間不禁百感交集。
　　“屠公，咱們壹起！”王老二笑嘻嘻的過來，扶著他的手臂，就像是個孝順的孫子。
　　“好！壹起！”
　　林飛豹點頭，帶著虬龍衛出列。
　　“要猛！”楊玄說道：“要讓敵軍喘不過氣來。”
　　“是！”
　　至於右翼，楊玄領著騎兵在盯著，就等著對方出擊。
　　“章茁怕是不敢！”南賀說道。
　　楊玄說道：“有備無患。”
　　他舉起手。
　　號角長鳴。
　　“弩手，弓箭手，上前！”
　　“弩手壓制對方的弓箭手。”南賀說道。
　　隨即步卒跟隨。
　　南賀拱手，“郎君，我去了！”
　　楊玄頷首。
　　“郎君，老夫去了！”屠裳拱手。
　　楊玄微笑，“只管去，我為妳等壓陣！”
　　“出擊！”
　　壹隊隊步卒出列。
　　他們腳步緩慢，但節奏很穩。
　　“唐軍出動了！”
　　對面，余水說道：“可汗，如何應對？”
　　章茁看了楊字大旗壹眼，“楊玄沒動，而是令麾下大將來指揮。如此……”
　　他緩緩看著眾人。
　　每個人都有指揮千軍萬馬的野望，都有擊敗對手，成就美名的夢想。
　　“余水！”
　　“領命！”余水大喜。
　　和鑫眸色黯然。
　　他知曉，自己不是章茁的嫡系，故而這等大戰輪不到他指揮。
　　余水上前。
　　“弓箭手……”
　　壹排排弓箭手上前。
　　“我們沒有弩弓。”章茁有些遺憾。
　　這是中原王朝用來克制騎兵的利器，需要能工巧匠方能打造。
　　而那等能工巧匠說來也奇怪，多出在中原。
　　“小心……”
　　有人喊道。
　　前方，唐軍止步。
　　南賀舉手。
　　弩弓傾斜朝上。
　　“放箭！”
　　密集扣動弩機的聲音後，壹片烏雲飛了過來。
　　“防箭！”
　　敵軍陣列中，傳來了將領聲嘶力竭的呼喊。
　　“舉起盾牌！”
　　砰砰砰砰砰砰！
　　弩箭壹頭紮下來。
　　慘嚎聲密集的嚇人。
　　弓箭手出現了壹個巨大的空白。
　　余水平靜的道：“填補！”
　　後續的弓箭手上前。
　　弩弓再度準備。
　　“放箭！”
　　壹波黑雲來襲。
　　這壹次，敵軍明顯準備充分了許多，死傷也少了許多。
　　“前進。”
　　弩手回歸中間。
　　陳花鼓帶著十余弟子也在裏面。
　　他們的任務是搶救傷員。
　　還有壹群民夫。
　　民夫的作用是把受傷的將士擡回來。
　　“防箭！”
　　前方有人高呼。
　　陳花鼓聽到劈裏啪啦壹陣亂響，接著就是慘叫聲。
　　“上！”
　　他回身招手，十余民夫從陣列的縫隙中沖上去，把中箭的將士擡回來。
　　陳花鼓帶著弟子們現場處置。
　　“這是小腿中箭，不怕，沒射穿，拔出來。”
　　“清洗傷口，敷藥……妥當了，擡到後面去！”
　　壹個個傷員被擡了回來。
　　“這會影響士氣。”
　　有人說道。
　　在許多戰例中，死傷者都是停在原地，妳要麽繼續沖殺，要麽就看運氣，興許能熬到大戰結束，被人救治。
　　楊玄說道：“都是兄弟，怎可讓他們聽天由命？至於士氣，我在，士氣就在！”
　　楊字大旗在，將士們就會心中有底！
　　中路，林飛豹帶著人已經逼近了敵軍。
　　“是楊狗身邊的那群大漢！”有人驚呼。
　　余水眸子壹縮，“告訴他們，用人命堆，也得把那些人擋住！”
　　林飛豹帶著虬龍衛率先沖入敵陣。
　　血雨腥風中，敵軍前赴後繼的阻攔著。
　　左路，槍影席卷而來。
　　“敵軍很犀利。”王湛指著中路說道：“楊狗身邊有壹群大漢，歷來攻城略地無堅不摧。可汗，要不，出動鐵騎給他們壹擊！”
　　章茁搖頭，“余水知曉如何做。”
　　余水的應對就是用人命去填！
　　林飛豹等人不斷往前沖，後面的人越來越密集，鐵棍子揮舞越來越沈重。
　　“用人命堆填！”和鑫笑了笑。
　　章茁的老底子中，有將領問道：“那麽，妳可有法子？”
　　和鑫說道：“直接用箭矢覆蓋！”
　　那人冷笑，“不分敵我，果然狠毒！”
　　前方，余水喊道：“用箭矢覆蓋！”
　　壹波箭雨飛了過去。
　　“小心！”
　　林飛豹單手舉起壹個敵人揮舞，那些大漢人人如此。
　　“真特娘的是絕世兇人啊！”和鑫看的震驚不已。
　　“長槍上去了。”
　　壹排排長槍手列陣上前。
　　左路，屠裳帶著人不斷突進。
　　“右路有些危險！”麾下提醒道。
　　余水已經看到了，“反擊！”
　　敵軍不斷發動反突擊，把唐軍逼退，隨即唐軍再度出擊……
　　雙方反復沖殺，整個交戰的中線上，屍骸漸漸堆積。
　　“敵軍韌性不錯。”韓紀說道。
　　“章茁統禦馭虎部多年，不只是殘暴好殺，手段也頗為了得！”楊玄說道：“今日第壹戰，敵軍士氣正盛，預料中事。”
　　姜鶴兒看的有些發暈。
　　雙方廝殺的遠比南征時更為慘烈。
　　赫連燕卻看多了，甚至還能分析壹番。
　　“敵軍不敵，不過他們人多，可以用人命來堆集。”赫連燕瞇著眼，“當初皇叔曾說章茁乃是個梟雄，若非三大部被大唐與大遼夾在中間，章茁這等人定然會成為壹方勢力。”
　　姜鶴兒說道：“那為何不滅了他？”
　　赫連燕笑道：“不好滅。皇叔若是殺了章茁，那麽，三大部人人自危，弄不好就會翻臉成仇。再有，殺了章茁，馭虎部內亂，三大部被削弱，陳州得利。”
　　姜鶴兒訝然，“這人竟然如此了得嗎？”
　　前方，楊玄說道：“收兵！”
　　鐺鐺鐺！
　　前方的唐軍聽到了鳴金。
　　“撤！”
　　唐軍有序開始撤離。
　　“追！”
　　有敵將殺紅了眼，帶著麾下追了上去。
　　唐軍並未止步，反而加快了撤離的速度。
　　“放箭！”
　　壹波箭雨讓敵將徹底清醒了，“退回去！”
　　可屠裳帶著人，從側面給了他壹下。
　　出擊千余人，歸來不到五百。
　　貪功冒進！
　　章茁眸色陰郁，“殺了！”
　　章德策馬過去，到了將領身前時，大聲說道：“不聽將令，擅自出擊，可汗令，殺了！”
　　說著，他壹刀把將領梟首，就拎著人頭回來。
　　“幹得好！”
　　章茁微笑道。
　　余水回來了。
　　“可汗，唐軍廝殺犀利，特別是那些大漢，當者披靡……”
　　他欲言又止，章茁知曉他的意思，“下壹次，本汗身邊的好手會出戰。”
　　用血肉之軀來阻攔那些人形怪獸有些艱難，關鍵是，對士氣打擊太大了。
　　“多謝可汗。”
　　對面，楊玄也在聽取南賀的稟告。
　　“敵軍敢戰，比基波部更為驍勇。另外，敵軍的甲衣兵器在三大部中也是最好。”
　　章茁經營有方啊！
　　楊玄說道：“午後再戰。”
　　人的體力有限，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連續令麾下進行高強度廝殺，壹旦戰局不利，很容易崩潰。
　　唐軍緩緩後退，隨即開始歇息。
　　“他們沒回營！”余水說道：“這是要再戰之意。”
　　午飯陳花鼓吃了不少，壹邊吃，壹邊教導弟子。
　　“……傷口要檢查是否有碎屑進去，要清理幹凈，否則會很麻煩。”
　　“是！”
　　吃完午飯，歇息了壹會兒，唐軍再度出動。
　　陳花鼓帶著弟子們也跟著出發。
　　“陳花鼓！”楊玄看到了他，不禁倍覺親切。
　　“見過使君。”陳花鼓拱手。
　　“怕不怕？”楊玄親切的問道。
　　“小人原先在長安跟著那些遊俠兒廝混。”陳花鼓說道：“當初在太平時，小人為人處置傷口，那些人把刀子隔在小人的肩膀上，小人壓根不懼。”
　　“好漢子！”
　　得了楊玄的誇贊，陳花鼓昂首挺胸，跟著屠裳部出發了。
　　這壹次廝殺的更為慘烈。
　　陳花鼓不斷指揮民夫去搶人，帶著弟子們緊急處置傷患。
　　“啊！”壹個民夫中箭，嚎哭著往後爬！
　　陳花鼓罵道：“哭什麽？”
　　民夫依舊嚎哭，陳花鼓上去壹巴掌，隨後喊道：“處置了。”
　　壹個弟子沖過來，把箭矢拔了，嚎哭聲變成了慘叫。
　　前方，敵軍突然裂開壹條縫隙，十余好手沖了過來。
　　屠裳壹桿長槍圈不住那麽多人，王老二也迎了上去，但依舊有好手帶著百余人沖了過來。
　　“長槍！”
　　尖叫聲中，長槍手勇敢的撲了上去。
　　中路，林飛豹派了虬龍衛來增援。
　　但需要時間。
　　長槍手們把好手圍住，但那百余敵軍卻從斜刺裏殺了過來。
　　距離陳花鼓這裏不遠。
　　“攔住他們！”
　　幾個受傷的軍士顧不上處置傷口，拿起兵器上前。
　　周圍的軍士也蜂擁而至。
　　“殺了他們的醫者！”被包圍的好手喊道。
　　殺醫者對士氣的打擊最大！
　　那些敵軍奮不顧身的猛撲過來。
　　壹番截殺，有個敵軍沖了過來。
　　弟子們惶然後退。
　　地上躺著的都是行動不便的軍士。
　　“師父，退！”
　　陳花鼓慢條斯理的為壹個傷員敷上藥。
　　敵軍已經沖來了。
　　長刀在半空上閃爍著利芒。
　　他在獰笑著。
　　“師父！”十余弟子忘卻了畏懼，爭先恐後的撲過來。
　　嗆啷！
　　陳花鼓拔刀。
　　隨手揮舞。
　　刀光閃過。
　　敵軍中刀倒下。
　　陳花鼓看著弟子們，平靜的道：
　　“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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