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青海長雲暗雪山 第四章 威逼利誘

　　裴文晉有些尷尬，盡管蕭茵茵有些無禮，但他卻無可奈何，二十年來，這些大家族已經成為地方豪強，他的前任就是觸犯到了謝家的利益，幾大家族便壹起聯合鬧事，向朝廷聯名彈劾，前任最終被罷免，而且這些世家控制著敦煌八成的土地，敦煌軍隊壹半的糧食都是由他們供應，裴文晉本身是壹個書生，惹不起他們，他只得笑了笑起身告辭了。
　　房間裏就只剩下楊元慶和蕭茵茵兩人，楊元慶微微笑道：“夫人，民不與官鬥，妳對裴太守這般無禮，就不怕惹惱了他嗎？”
　　蕭茵茵看了他壹眼，依然冷冷淡淡道：“我蕭家奉公守法，納稅交糧，這就夠了，為什麽要討好官府？”
　　“夫人所說的官府，是否包括我？”楊元慶笑了笑道。
　　蕭茵茵沈默片刻，便道：“楊將軍，我無意惹惱妳，但我剛才說過了，蕭家對軍隊募兵壹事愛莫能助。”
　　“我不是僅僅指妳蕭家，我是希望蕭家出面，聯合幾大家族壹起，動員敦煌的漢人報名從軍，而不是暗中制肘。”
　　“暗中制肘！”
　　蕭茵茵壹雙杏眼裏射出銳利的光芒，註視著楊元慶，“楊將軍的意思是說，我們在阻撓軍隊募兵，是這樣嗎？”
　　楊元慶點了點頭，“如果沒有幾大世家的暗中阻攔，怎麽可能無壹漢人來從軍，這不可能，我只能理解為妳們在暗中做手腳。”
　　蕭茵茵霍地站起身，“楊將軍，說話可要講證據的，妳有什麽證據說我們在破壞？”
　　楊元慶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發怒，搖搖頭笑道，“沒有證據，只是我感覺，莫須有。”
　　蕭茵茵臉脹得通紅，“妳請走吧！蕭家不歡迎妳這樣的客人。”
　　楊元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道：“夫人，我要提醒妳，我不是來做客的，我是來談正事，我現在是給妳面子，既然妳不要這個面子，那好吧！等會兒，妳自己來找我談。”
　　楊元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蕭茵茵楞住了，她感覺到了壹絲不妙，她連忙追上去，“楊將軍，請留步！”
　　楊元慶停住了腳步，回頭冷冷地看著她，蕭茵茵嘆了口氣，上前盈盈施禮道：“我為剛才的無禮向楊將軍道歉，請楊將軍大人大量，我們再談，請吧！”
　　她請楊元慶再回去，楊元慶見她識趣，便轉身跟她重新回到房間，蕭茵茵跪下，親自替楊元慶的坐席鋪好，她是壹個能忍辱負重的女人，她知道惹不起楊元慶這種強勢軍頭。
　　楊元慶坐了下來，笑道：“夫人果然有家主風範，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蕭茵茵聽出他是在譏諷自己對裴文晉無禮之事，她掩口嫣然壹笑，用女人獨有的魅力來化解他們之間的尷尬，“如果我不追回楊將軍，不知楊將軍會用什麽方法來對付蕭家？”
　　“對付妳們這種有錢無勢的蕭家還不容易嗎？比如說妳們勾結吐谷渾，那可是要抄家滅族。”
　　“可是妳沒有證據？”
　　楊元慶望著她笑了起來，“蕭夫人，我原以為妳是聰明人，但妳還是讓我失望了，要證據還不容易嗎？其實對付妳這種家族，我不需要任何證據，我就說妳勾結吐谷渾，直接把妳抄家滅門，誰敢替妳說話？”
　　蕭茵茵臉上的魅笑已經沒有了，黯然低下了頭，在強勢面前，她壹個小小的地方豪強真的是不堪壹擊。
　　半晌，她嘆了口氣道：“我們確實沒有刻意阻攔將軍募兵，時間上也來不及，但我們這裏有壹個約定成俗，是我們剛來敦煌就有的約定，二十年前我們剛來敦煌郡時，我們便發過誓言，絕不為大隋朝廷效命，時間過去了二十年，雖然敦煌郡其他地方的漢人已經破了這個誓言，他們很多子弟加入了軍隊，但敦煌城的數萬南朝人卻沒有破這個誓言，敦煌駐軍中，沒有壹個我們的子弟，這就是將軍募不到士兵的原因。”
　　“原來如此，裏面果然有原因。”
　　楊元慶沈吟壹下道：“我希望這壹次能打破這個慣例，其實這也是為妳們自己好，敦煌的三千軍隊我要全部帶走，這樣敦煌郡將無兵駐守，這時候妳們就成了壹群待宰的羔羊，吐谷渾人、羌人、鐵勒人、突厥人，誰都可以把妳們血洗壹空，我募兵是要留下來保衛敦煌城，保護妳們這些南朝漢人，妳們自己考慮吧！如果敦煌的漢人還是不肯從軍，那我只好去招募羌人來保護妳們，這其中的利弊相信妳比我清楚。”
　　說完，楊元慶便站起身告辭，“妳們商量壹下，我給妳們壹天的時間，到明天晚上，如果妳們還是堅持誓言，我就去羌人中招募敦煌守軍。”
　　“我知道，我會立刻和其他幾大世家商議。”
　　楊元慶走到門口，他又想起壹事，回頭對蕭茵茵似笑非笑道：“我今天上午看到了羅縣蕭縣令，他應該是妳親戚吧！他怎麽會出現在敦煌，真是很奇怪啊！”
　　楊元慶轉身便走了，蕭茵茵楞了半晌，楊元慶的古怪笑容令她心中生出壹絲寒意，難道楊元慶知道了蕭銑的秘密？
　　其實蕭茵茵並不想參加什麽南華會，她對這種爭奪天下不感興趣，大隋如此強大，壹個小小的南華會怎麽可能翻天，自己這個族弟無疑是癡人說夢，她只是看在同是蕭氏的份上給他們壹點支持。
　　楊元慶這番話無疑是壹種警告，使她不敢再想下去，蕭茵茵此時更擔心募兵之事，她有點坐不下去了，楊元慶壹走，她便立刻發出請柬，請其他幾大家族來蕭府開會，楊元慶的話句句打在她心中。
　　‘這樣敦煌郡將無兵駐守，這時候妳們就成了壹群待宰的羔羊，吐谷渾人、羌人、鐵勒人、突厥人，誰都可以把妳們血洗壹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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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敦煌的漢人還是不肯從軍，那我只好去招募羌人來保護妳們！’
　　蕭茵茵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招募羌人來保護他們，會有什麽樣的後果，無疑是請狼來牧羊，這怎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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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大世家在敦煌城內所擁有的強大影響力確實令人驚嘆，壹個時辰後，設在敦煌城的三處募兵點都開始發生了變化，原本是冷冷清清的招募點，很快便有絡繹不絕的年輕漢人前來應募從軍了，每個募兵點前開始排起了長隊。
　　盡管敦煌城學風濃厚，但並不是家家戶戶的子弟都學文，還是有不少練武之人，而且很多讀書人同樣是身強力壯，可以說文武雙全。
　　每個應募點前都擠滿了前來應募從軍的年輕人，但並不是誰都可以當兵，善騎射者優先，若實在不會騎射，但只能要舉起六十斤石鎖三次，也算通過。
　　在三處應募點的背後都有壹個小小的校場，凡是報名會騎射之人都會來這裏考較壹番，校場上塵土飛揚，數十名年輕子弟在騎馬飛奔，引弓射箭，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不時鼓掌叫好。
　　楊元慶坐在校場邊壹根大木頭上，註視著校場內考試，但他顯然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並沒有註意騎手們的表現。
　　這時，楊大郎匆匆走上前，“公子！”
　　楊元慶精神壹振，立刻問道：“有沒有？”
　　“有！有二十余人。”
　　楊大郎將壹份名單遞給了楊元慶，“這就是敦煌幾大家族的子弟，基本上都能文能武。”
　　楊元慶接過來仔細看了壹遍，都是蕭、謝、陸、沈、陳五大家族的子弟，大概有二十五人。
　　“問過他們了嗎？願不願意做文職軍官？”
　　“募兵時特地問過他們，他們大部分都願意，只有三人不願做文職。”
　　楊元慶把名單又還給他，叮囑道：“最好把這些人中的學識排壹排順序，這個可以去找裴太守幫忙。”
　　“我明白了，這就去找裴太守。”
　　楊大郎轉身便去了，望著楊大郎遠去的背影，楊元慶臉上露出壹絲會心的笑意，他的軍中都是北方士兵，基本上無南方人，但他確實需要壹些南方的世家子弟為他效力。
　　蕭銑可以爭取他們，為什麽自己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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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府門外，蕭銑背著手，有些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蕭銑和蕭茵茵雖然同屬皇族，也都姓蕭，但實際上他們只是遠房血親，隔得很遠，蕭茵茵倒是和宇文成都的很近，他們的祖父是親兄弟。
　　這次蕭銑來敦煌發展勢力，也並不順利，雖然蕭茵茵表示，願意出三萬吊錢支持他的事業，但她本人卻明確表態，拒絕加入南華會，而且蕭茵茵也婉拒了替南華會發展其他家族的請求。
　　這令蕭銑十分沮喪，可他又不能隨意透露南華會的秘密，這是南華會這幾年發展會員的原則，必須從壹個絕對信任之人入手，然後再慢慢深挖，所以這幾年南華會發展得並不快，也只比五年前增加三千會員，安全是第壹重要。
　　今天上午蕭銑遇到了楊元慶，還看到了裴矩，使他心中生出壹絲警惕，他不能在敦煌城呆下去了，最遲今天晚上就得離開，但他心中不甘，被貶黜到敦煌郡的這些南方大族，都是南方各大世家的正宗嫡系子弟，如果能把他們爭取到，那他的南華會就會空前壯大，而且還能得到敦煌為發展之地。
　　他決定再壹次試著說服蕭茵茵，可蕭茵茵卻不肯見他，這時，壹名蕭府子弟走出來對他道：“我家家主請先生盡快離開敦煌。”
　　蕭銑愕然，“家主不肯見我嗎？”
　　蕭府子弟搖了搖頭，“家主說，她身體不適，不想見先生，很抱歉，妳們請走吧！”
　　蕭府子弟轉身走回府中，轟地壹聲，把門關上了，將蕭銑僵在門外。
　　“公子不用太心急。”
　　壹旁的王默能理解蕭銑心中的黯然，便安慰他，“畢竟他們不是生活在南方，不會那麽快接受我們的復國計劃，而且我懷疑楊元慶在，他們也不敢有什麽想法，這次就當是來試探，下次卑職再來好好說服他們。”
　　蕭銑無奈，只得嘆了口氣，這壹次偏偏遇到了楊元慶，也是自己的運氣不好。
　　“走吧！我們現在就離開敦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