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七十七章 精彩

　　啪！
　　宛如余音那樣。
　　自微不可絕的震顫之中，壹道、兩道、三道……龐大的裂隙彼此重疊，從萬世樂土的支柱之上綻放開來。
　　第二道鎖鏈，崩潰！
　　繼【相食之秩序】的崩潰之後，【地獄之道德】，迎來傾覆！
　　短短彈指之間，萬世樂土的支柱就已經五者失其二！
　　毀滅的連鎖由此而來。
　　就在這壹間燒紅的鐵屋裏，隨著接連不斷的異象和沖擊，野獸們陷入了徹底的瘋狂。
　　就好像，壹夜之間什麽都變得不同了。
　　灼燒靈魂的饑餓、被點燃的城市、滾滾升起的濃煙，還有街道之上的混亂和鬥爭，天崩地裂的異象和沖擊。
　　每壹個茫然的靈魂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去向何方。
　　可究竟發生了什麽已經沒有關系了，只要順應這壹份仇恨和絕望，去宣泄，去報復，去將壹切推入地獄裏。
　　不論是去什麽地方，也無所謂，反正去哪裏，都是地獄。
　　那麽，就踏上去往毀滅的道路吧……
　　去歡歌，去贊頌，去迎接這壹份終結的到來。
　　然後，在這壹切迎來毀滅之前，先去將壹切徹底摧毀！
　　當最後壹絲秩序被徹底摧毀，道德的枷鎖被徹底打開，壹個個囚籠之中的靈魂都在劇烈的震顫中，被猩紅的焰光所覆蓋，陷入瘋狂！
　　高舉著火焰和武器，穿行在街道之上，嘶吼，吶喊，慶賀世界的毀滅。
　　慶賀萬物的終結。
　　“聖哉！！！”
　　蒼老的信徒仰望著燃燒的天穹，狂喜的呼喚：“滅亡的日子，終於到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展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壹切那樣。
　　轟！
　　爆炸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湧動的氣浪在瞬間將他和周圍的人群焚燒成灰燼。
　　隨著轟炸的結束，在火焰中，征伐軍團的裝甲騎士們轟然踏步向前，腳步聲如擂鼓，浩蕩蜿蜒的踏著血色和灰燼，沖向了濃煙中漸漸浮現的龐大輪廓。
　　緊接著，在巨型裝甲的踐踏之下，骨肉成泥。
　　天穹之上，飛行器呼嘯而過，灑下了集束炸彈和燃燒彈，令巨大的裝甲上升起火光，坍塌，自白磷和鋁熱劑的焚燒之中迅速灼紅，破裂，溶解。
　　但飛馳而過的飛行器，卻在廢墟上驟然騰空的火箭彈中墜落。
　　像是被殺死的巨鳥，砸向了大地，嵌入了往昔輝煌高聳的大廈之中。
　　大廈坍塌，在滾滾濃煙之中，無數石塊如流壹樣的在街道上湧動，將騷亂中的人群覆蓋，血色將灰色的鐵石染成了猩紅。
　　在廢墟裏，混亂的人群依舊在向前擠壓著，沖入了希望能源的廠房中去，不顧機槍的掃射，大肆破壞。
　　扛起了那些倉庫中的儲備，回頭大步奔行。
　　當背後的子彈呼嘯而來，胸前就噴出壹縷血色，無聲的倒地，血泊擴散，染血的財物被其他人所奪走，狂奔而去。
　　而留在原地的，只有血泊中漸漸冰冷的屍骸。
　　在最後的彌留之際，那壹張蒼白的面孔艱難的擡起，仿佛想要眺望遠方壹樣，可遠方已經空無壹物，天空被黑煙和火焰籠罩，大地在崩裂和坍塌中悲鳴。
　　最後，那壹張面孔無力的落下，再無神采。
　　呼吸斷絕。
　　只是在最後，緊抿的嘴角，卻緩緩的向上勾起。
　　仿佛微笑壹般。
　　如此幸福，又如此的……暢快。
　　啊啊，毀滅，終於到來。
　　……
　　【錯誤！錯誤！錯誤！】
　　【重啟失敗！重啟失敗！】
　　【重啟啟動中，重啟失敗！】
　　【錯誤！錯誤！】
　　如今，就在破碎的議院中，所有統治者們看著萬世樂土的最底層無數矩陣中所浮現出的錯誤，陷入了呆滯。
　　壹片死寂。
　　只有蹉跎許久的奢靡者無力的搖頭，慘笑壹聲：“完了，全完了！”
　　“怎麽回事兒！”NO6憤怒質問：“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
　　“難道妳沒有眼睛，不會自己看麽？”
　　“別吵，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怎麽辦。”
　　“我早就說過牧場主的招攬肯定有問題，妳們這幫家夥，非不聽！”
　　“現在是說那種事情的時候麽？！”
　　“不行，我要走了……”
　　“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難道留下來陪著福音聖座壹起死麽！”
　　“可妳又能去哪兒呢？”
　　忽然之間，有人陰測測的問道。
　　當其他人愕然回頭時，就看到了，雙目猩紅的節制，正在冷冷的，看著他們。
　　“別妄想了，妳們哪裏都去不了……”
　　節制嗤笑著，瞥著那些戒備和惱怒的面孔，“怎麽，我說錯了麽？事到如今，只有妳死我活了。
　　哪裏有其他的退路可言呢，各位！”
　　他停頓了壹下，嘶啞的怒吼：“就算是萬世樂土毀滅之後，各位依舊能夠存身，可深淵中難道還有妳們的容身之處麽？
　　難道亡國那幫瘋子和雷霆之海的神經病會看得起妳們嗎！
　　算我求妳們壹次，起碼拿出壹點骨氣來，不要讓人再笑話我們這波旬殘黨沒有了聖主之後，就倉惶的像是斷脊之犬壹樣！
　　不要再猶豫了！”
　　壹言既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癲狂的老男人。
　　“時間不多了，選吧，各位！”
　　節制提高了聲音，質問：“是像條狗壹樣逃走，悄無聲息的在什麽鬼地方沈睡，或者成為其他地獄之王的消耗品。還是在這裏，堂堂正正的，為自己拼上壹次！就算是輸了，也好過不戰而降！”
　　壹瞬間的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看著節制伸出的手，眼瞳中浮現血絲。
　　可就在這熱血振奮的沈默中，卻有寥落的掌聲響起。
　　啪！啪！啪！
　　在層層枷鎖之內，這壹切的始作俑者忍不住放聲大笑：“精彩，真是精彩！”
　　“哪怕到現在，也能抓住每壹個機會——攛掇著這群失敗者們報團取暖，去自尋死路，表現出那麽壹點價值來，作為自己將來的進身之階？”
　　槐詩贊嘆：“不愧是妳啊，節制先生。”
　　那壹瞬間，節制回頭，看向他的視線如此冰冷。
　　“妳覺得這種話說出來，會有人相信麽？”
　　“說不定呢，我就只是提出了壹種可能而已嘛。別生氣，別生氣，氣壞身體多不好呀。”
　　槐詩聳肩微笑，旋即，關切的問道：“只不過……現在才下決心，未免，有點，太晚了吧？”
　　他瞥著這些統治者們的樣子，誠懇的提議道：“不過，既然已經晚了，為什麽不再晚點呢？幹脆索性，壹步到位怎麽樣？”
　　“住口！”節制怒斥，不能再放任他大放厥詞。
　　“我可以代表天文會，接受妳們的投降。”槐詩開口，“這種事情雖然沒有先例，但和現境有瓜葛和關系的統治者絕對不止妳們幾個。
　　甚至還有利維坦和伊芙利特這樣能夠守衛邊境的存在呢。既然渴求修正值和力量，那為什麽不考慮現境呢？”
　　宛如魔鬼在耳邊呢喃壹樣，帶著誠摯又和煦的笑容，槐詩宣布。
　　“授予妳們灰鯨的稱號，如何？”
　　他說，“我用天國譜系的名義向妳們保證，在妳們之中，第壹個砍下其他人腦袋的，可以用它，為自己換壹條活路。”
　　可話音剛落，不等那些面色變化的對手們說話，他就自己率先笑了起來：“哈哈，當然只是開玩笑罷了，說出去怎麽會有人信呢，是吧？
　　各位千萬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死寂裏，所有人都冷冷的看著他，倘若不是暫時不能取回統治者的力量的話，否則恨不得直接將他的靈魂撕扯成粉碎。
　　那些話語，就像是毒藥壹樣，在已經在心中紮下了紛爭的種子。
　　他們每個人心裏都清楚，自己這些失去壹切的波旬殘黨，已經沒有再失敗的余地了。要麽，逃之夭夭，成為孤魂野鬼。等待深淵潮汐結束之後牧場主的清算，要麽，狠下心來，同萬世樂土共存亡。
　　可現在，當現境成為壹個新的選擇時，他們的心中竟然不由自主的，開始動搖……
　　即便這壹份可能性如此渺小。
　　可這難道不是壹個結果麽？
　　就算自己不心動，那其他人呢……
　　轟！
　　高亢的轟鳴從黑暗的深處迸發，在節制的掌控之下，漆黑的長矛從萬世樂土的內部升起，貫入了囚籠之中，穿透了槐詩的靈魂。
　　將他死死的，釘在了萬世樂土的最底層。
　　緊接著，又是壹道！
　　第三道、第四道……
　　直到密集的鋒刃貫穿之下，槐詩再也動不了壹根手指頭。
　　“不論妳說什麽，都改變不了自己的下場，槐詩。”
　　節制冷冷俯瞰，壹字壹頓的告訴他：“我保證，不論是勝是負，萬世樂土將與妳同存！牧場主之口，將會是妳的永恒歸宿……”
　　“那可真是太好了，令人期待。”
　　利刃的叢中，槐詩輕笑出聲，最後看了壹眼那些畸變的面孔，“祝各位長長久久，壽與天齊……”
　　轟！
　　猩紅的烈焰從虛空中噴出。
　　在節制的推動之下，原本所有用以維持循環的力量，盡數施加在了槐詩的靈魂之上，帶來無時不刻的蹂躪和痛苦。
　　足以將靈魂撕裂千萬次的折磨降臨。
　　可黑暗裏，卻只有壹片死寂，甚至聽不見喘息的聲響。
　　在漆黑的火焰焚燒中，只有壹雙眼瞳，平靜的，冷漠的，凝視著壹切。
　　看著他。
　　“很好，那就看著吧，槐詩。”
　　節制收回視線，“就這樣，看著妳想要救贖的世界，如何變成灰燼！”
　　在那壹瞬間，隨著節制的命令，希望能源的總部大樓坍塌，龜裂的大地之下，露出死亡的流水線。
　　數之不盡的改造者們睜開眼瞳，像是螞蟻那樣，爬上大地。
　　然後，帶來，徹底的毀滅！
　　為了阻止萬世樂土的崩潰，為了避免癲狂的蔓延，他們開始將壹切都徹底的，趕盡殺絕！
　　鏟除所有毒害，然後在廢墟之上，重建壹切……
　　不論多少陰謀和策略，到最後，壹切，終究是要靠實力去說話的！
　　而槐詩，只是靜靜的看著。
　　眼瞳被火光和血色照亮，未曾有過任何動搖。
　　只是，不知為何，在大門從身後關上的那壹瞬，節制心中所浮現的，竟然是那壹張沈入黑暗裏的嘲弄笑容。
　　如此，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