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博弈（三）

　　陳慶將五萬大軍部署在巴蜀各個重要關卡，主要是三峽道和金州道，另外成都府也駐紮了壹萬軍隊。
　　在部署軍隊完成後，陳慶便返回了京兆城。
　　回到關中，已經是十壹月初，十壹月是指農歷，公歷是十二月上旬，關中冬天已經來臨，大小河流都結了冰，前面就是京兆城，陳慶忽然感到脖子壹涼，緊接著很多士兵都驚呼起來。
　　“下雪了！”
　　陳慶擡頭，只見細細的雪花從天空飄揚落下，這是今冬的第壹場雪，下了第壹場雪，就意味著隆冬季節很快來臨。
　　陳慶的軍隊都留在了巴蜀，跟隨他返回京兆的只有五百親兵，他們的軍營在經略府旁邊，其中數十名府衛也住在經略府中。
　　隊伍在經略府門前解散，大部分士兵都去了軍營，陳慶則帶著三十名府衛返回府宅。
　　剛進府，卻府內亂成壹團，幾乎每個人都在奔跑，“溫管家！”陳慶忽然看見管家婆溫氏，連忙叫住她。
　　“啊！老爺回來了！”溫氏連忙上前見禮。
　　“府裏怎麽回事？亂哄哄的”
　　“老爺不知嗎？夫人早產了！”
　　“啊！”陳慶大吃壹驚，妻子應該是下月初才臨產，竟然提早了壹個月。
　　他急問道：“夫人安全嗎？”
　　“老爺放心，母女平安。”
　　“妳說什麽？”
　　陳慶瞪大了眼睛，顫抖著聲音問道：“真是壹個小娘子？”
　　“是小娘子，恭喜老爺喜得千金。”
　　陳慶高興得嘴都合不攏，“現在我可以去看看她們嗎？”
　　“可以了，夫人是壹個多時辰前生的，已經收拾好了。”
　　陳慶快步向內宅走去，管家婆在後面喊道：“夫人在凝碧院！”
　　穿過中庭，他坐上了輕便馬車，內宅太大，足有八十畝，所以專門有壹輛輕便馬車負責來回擺渡，由壹名大嬸趕車，忙的時候，壹輛馬車還不夠。
　　女車夫叫做吳大娘，她笑道：“恭喜老爺了！”
　　“多謝了！”
　　“今天也很巧，正好是初雪，老輩人說，初雪這天出生的人，無論男女，都是大富大貴。”
　　陳慶知道她是在奉承自己，初雪落地即化，絕不是好兆頭。
　　他也不說破，笑道：“還有這種說法，我倒是第壹次聽說，吳大嬸是哪裏人？”
　　“我家就是京兆人。”
　　馬車很快來到了凝碧院子，院子裏就安靜了，余櫻和余蓮正在院子裏掃雪，見陳慶進院，兩人驚喜得歡呼壹聲，壹起奔了上前，壹左壹右抱住陳慶，臉上都笑開了花。
　　“官人回來了！”
　　陳慶在兩張俏臉上各親壹下，笑道：“夫人在嗎？”
　　“在的，小娘子好可愛。”
　　余櫻跑了進去，“夫人，官人回來了。”
　　余蓮卻從趁機摟住陳慶脖子撒嬌道：“妳想不想人家？”
　　陳慶急於去見女兒，卻被余蓮癡纏，他心中略略有些不悅，他隱隱聽見有腳步聲，便拍拍余蓮的胳臂笑道：“先松開吧！外面有人過來了。”
　　果然，外面傳來腳步聲，幾名女護衛巡邏過來，余蓮嚇壹跳，連忙放開了陳慶。
　　屋裏傳來呂繡的聲音，“阿櫻，去給官人拿壹雙棉鞋，冀兒，爹爹回來了。”
　　陳慶掀開外屋簾子，只見兒子陳冀張臂向自己跑來，笑得滿臉開花，“爹爹！”
　　陳慶壹把抱起兒子，兒子兩歲了，正是最可愛的時候，他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壹下，“冀兒乖不乖？”
　　“冀兒很乖的。”
　　陳冀壹指裏屋，“冀兒有妹妹了。”
　　“喜歡妹妹嗎？”
　　“喜歡！”
　　陳慶抱著兒子走進屋子，屋子裏十分溫暖，妻子呂繡躺在炕上，臉色十分蒼白，她伸手握住丈夫的手，臉上露出壹絲笑意，“我以為夫君會過幾天才回來。”
　　“正常安排是要晚幾天才能回來，但我總得有什麽事，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妳壹回來，小妹就生了，可見是天意。”
　　呂繡笑著對兒子道：“冀兒下來，讓爹爹看看妹妹。”
　　陳慶已經看到了，在妻子旁邊放在壹個小搖籃，壹個小小的嬰兒裹著繈褓，在搖籃裏睡得正香甜，乳娘從陳慶手中接過陳冀，哄著帶他出去了。
　　陳慶這才蹲在搖籃前，仔細看自己女兒，皮膚是粉紅色，眉眼很像自己，或許是早產的緣故，嬰兒格外瘦小，就像壹只小貓，鼻子壹咻壹咻急促的呼吸，看得陳慶格外揪心。
　　在後世，早產兒問題不大，可現在是宋朝，大部分早產兒都會夭折，自己的女兒能活得下來嗎？
　　呂繡握住丈夫的手，秀目中噙著淚水道：“早產還是和保胎有關，我懇請王醫師全力救治孩子。”
　　“王醫師怎麽說？”
　　“五成的希望！”
　　陳慶心中壹沈，王醫師既然這樣說，恐怕連五成的希望都沒有。
　　陳慶輕輕伸出小指，讓女兒的小手握住，然後，小手把他的指頭抓緊了，陳慶忽然有壹種奇妙的感覺，他感覺到女兒在緊緊地依賴著自己，就仿佛在壹片黑暗中看見了光明。
　　這是血脈之間才會有了壹種奇妙聯系。
　　陳慶心中有壹種想哭的感覺，他慢慢上前用額頭輕輕碰壹下女兒的額頭，喃喃道：“寶貝兒，爸爸會保護妳，妳壹定會好起來的。”
　　這時，余櫻在外面道：“官人，王醫師請妳出來壹下。”
　　陳慶捏捏妻子的手，“放心吧！有專門醫師護衛她，寶貝兒壹定會慢慢好起來。”
　　呂繡點點頭，“夫君去聽聽王醫師怎麽說？”
　　陳慶又看了壹眼女兒，起身出去了。
　　院子裏，女醫師壹臉嚴肅，臉色陰沈似水，陳慶忐忑不安道：“醫師就直說吧！什麽結果都能接受。”
　　“我不高興，不是因為孩子，而是因為妳。”
　　“因為我？”
　　陳慶不解，“為什麽？”
　　“妳就不能換壹身衣服再進去嗎？妳看看妳的盔甲上還暗紅的血跡，這樣第壹次見妳的女兒，妳覺得是否妥當？”
　　“啊！我確實太心急了。”
　　陳慶也意識到不妥，自己居然還穿著盔甲，壹般他都要先去換壹身衣服。
　　王醫師瞪了他壹眼又繼續道：“孩兒情況不太好，早產了壹個月，幸虧是我接生，如果是產婆接生，她就夭折了。”
　　“謝謝醫師！”
　　“現在不要說謝，我請妳出來，是要妳提前準備好孩子的後事，我無法對妳妻子開這個口。”
　　陳慶臉色霎時間蒼白無比，後退兩步，內心絕望無比。
　　“壹點希望都沒有了嗎？”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也不是，還有三成的希望，她能自主呼吸，心跳也正常，但我不知道她其他內臟是否發育完全，陳將軍，孩子運氣還好，她如果再早兩三天出來，她恐怕就無法呼吸了。”
　　“王醫師，妳遇到的早產兒，有多少救活的？”
　　王醫師搖搖頭，“壹個都沒有，但妳的女兒應該還有壹線希望，我會全力救治她，能不能救活她，十天之內見分曉，所以我要交代妳兩件事，請妳務必辦到。”
　　“王醫師請說。”
　　“第壹，我只有三成的希望救活，但有七成是救不活，所以妳要把她後事準備好。”
　　陳慶點點頭，“我會安排好！”
　　王醫師又道：“我是醫師，不太相信鬼神之類，但我也覺得冥冥之中有壹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存在，比如妳女兒出生，妳就回來了，妳可以說是巧合，但我相信，妳的孩子能感覺到妳的存在。”
　　“醫師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我要妳守戒十天，不殺生，不碰女色，不離開京兆，用妳的血脈護衛女兒，她壹定能挺過這壹關。”
　　陳慶默默點頭，王醫師說得話，他每壹個字都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