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裙帶

　　陳慶目光冷靜地望著城外依稀可見的眾悍匪，對方沒有騎馬，爭先恐怕地向城門狂奔而來，這讓他想起了關中遇到的那支偽齊軍隊，貪婪和淫欲引導他們走向死亡。
　　四千余悍匪狂呼亂喊，為首數百人沖上了吊橋，沖進了城門，就在他們沖進城門的壹瞬間，陳慶大喝壹聲，“放箭！”
　　‘梆！梆！梆！梆！’
　　激烈的梆子聲響起，城上城下士兵同時放箭，剛沖進城的壹百多名悍匪紛紛被密集的弩箭射中，慘叫著壹片片倒下。
　　城頭上兩千士兵也同時向城下放箭，箭矢密集如雨，鋪天蓋地地射向城下的悍匪，尤其正面城頭上的五百名官兵手執守城弓，五百支粗大的兵箭射向密集人群內。
　　這壹輪箭殺得悍匪措不及防，數百人中箭倒下，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或許是黑夜的緣故，很多悍匪都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繼續向城內沖擊。
　　這時，第二輪箭射出，如果說第壹輪箭大家有點慌張，很多弩箭都射歪了，而第二輪箭大家就冷靜了很多。
　　壹千支弩箭如暴風驟雨射向沖進城內的數百悍匪，在慘叫和哀嚎聲中，悍匪倒地無數，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收兵的鑼聲。
　　‘當！當！當！’鑼聲急促，催促悍匪們立刻撤退。
　　張逵在後面終於反應過來，他們中計了，官兵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撤退！撤退！”張逵大喊。
　　悍匪們紛紛反應過來了，同時也聽見了撤軍的鑼聲，他們掉頭倉惶奔逃，來時有多激動，退時就有多狼狽。
　　士兵又射出了第三輪，箭如疾雨，壹兩百名奔逃中的士兵後背中箭，紛紛栽倒。
　　悍匪倉惶逃遠了，陳慶壹揮手，“換了兵器，跟我來！”
　　壹千士兵拿起長矛和戰刀跟隨主將出城，當陳慶用青龍戟將壹名受傷的土匪狠狠刺死，士兵們才反應過來，紛紛拔刀去收拾那些受傷未死的土匪。
　　陳慶心硬如鐵，對受傷的悍匪毫不留情，哪怕他們再哀求饒命，也壹戟刺死，他心裏清楚，這些悍匪爭先恐後想進城來幹什麽？對他們慈悲，就是對無辜百姓的殘忍。
　　不多時，殺死了兩百多名傷兵，將各種戰利品收集完成，陳慶喝令收兵回城，重新拉起了吊橋，關上了城門，壹千多名陣亡的屍體明天再處理。
　　這壹戰對於兩千名官兵產生了重大影響，這基本上是他們人生的第壹次作戰，便取得了輝煌勝利，全殲壹千多人，自己方卻壹個不死不傷，簡直就是壹個奇跡。
　　兩千士兵士氣高漲，將士們紛紛請願去打張逵亂匪，連呼延通也動心了，勸陳慶乘勝追擊敵軍，壹鼓作氣將張逵亂匪全殲。
　　但陳慶卻不為所動，責令士兵割下壹千二百余顆人頭，掛在城頭警告睦州全境，再敢跟隨張逵從匪者，殺無赦！
　　至於兩千士兵，次日壹早又開始跑步訓練體力，上午練習槍法和弓箭，下午蹲馬步，晚上練習夜戰。
　　每天都讓士兵們進行魔鬼般的訓練……
　　時間進入五月後，天氣便壹天天熱了起來，陳慶來到睦州已經壹個月了，除了設伏大敗亂匪的偷襲後，他便再也沒有對張逵發動進攻，而是壹門心思地練兵。
　　但這並不代表陳慶不關註張逵的動靜，相反，他利用各種渠道嚴密關註張逵壹舉壹動，耐心等待剿匪的機會。
　　臨安。
　　這天下午，參知政事秦檜的府中來了壹名客人，正是武學生王薄，王薄來拜訪相國府並不需要像別的官員那樣遞帖子，約時間，他的姑母便是秦檜的妻子王氏，王薄能進入武學就是得到了秦檜的推薦。
　　王薄接的任務也是訓練廂軍，但他哪裏有心思去訓練軍隊，甚至連軍營的大門都沒有進去過，這壹個月他和幾名衙內混跡於各種風月場所，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但王薄也同樣在關註睦州陳慶的情況，這幾天他聽到壹個消息，剿匪官兵在睦州斬殺戰俘壹千余人，用他們人頭構築了京觀，在朝廷引起了很大的爭論。
　　王薄便看到了壹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這時，內堂傳來了清脆的環珮之聲，隨即響起壹陣腳步聲，這是姑母來了，王薄連忙站起身。
　　很快，大群丫鬟簇擁著壹名貴婦人從內堂走出，頓時香氣滿堂。
　　貴婦人正是秦檜之妻王氏，王氏年約四十歲，高顴骨、薄嘴唇，眼睛細長，年輕時或許還算清秀，但年紀大了，刻薄的面相愈加明顯。
　　王薄連忙跪下行禮，“侄兒給姑母請安！”
　　王薄是王氏二哥的小兒子，從小就甜言蜜語，善於討人歡心，深得王氏的喜愛。
　　王氏笑道：“妳這小猴子進了武學，應該很忙才對，怎麽會有時間過來見我？”
　　“侄兒確實很忙，但再忙也不能忘記姑母，這是侄兒特地給姑母買的十錦堂的點心，裏面的芙蓉雙驕酥姑母壹定喜歡。”
　　說著，將壹個精致的錦盒呈給了王氏。
　　怎麽說王薄此人情商很高呢！他知道姑母喜歡甜鹹口味，從前在東京汴梁就最嗜好十錦堂的點心，姑母流落金國這些年壹定很懷念從前，十錦堂半個月前又重新在臨安開業，姑母肯定還不知道。
　　東西不貴，但王薄知道它壹定能打動姑母的心。
　　王氏接過點心盒子，頓時百感交集，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年輕時代，半晌，她長長嘆口氣，“薄兒有心了，坐下吧！”
　　“謝姑母！”
　　王薄坐了下來，王氏又問道：“妳父母身體如何？”
　　“回稟姑母，父母身體都還好，父親很快會調去宣州，出任宣州防禦使。”
　　王薄父母在外地做官，他在臨安是和祖父住在壹起，深得祖父的溺愛。
　　王氏點點頭笑道：“妳從小就是這樣，每次有什麽事情就來討好姑母，說吧！這次有什麽事？是不是又沒錢用了？”
　　王薄看了壹眼旁邊的丫鬟，王氏笑道：“她們都是我的心腹，妳只管說！”
　　“是這樣，侄兒在武學壹心出人頭地，奪取武學魁首，事實證明，侄兒也有這個能力，侄兒在武學遇到壹個對手，自恃有些功勞，便對侄兒百般打壓。
　　上個月，侄兒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去睦州平叛的任務，結果被他用關系搶走了這個任務，侄兒只能去練兵，哎！這些小事就不說了，聽說他在睦州犯了事，禦史臺要去調查，他肯定又要找關系收買，侄兒心中著實忿忿不平。”
　　“他有什麽後臺背景？”王氏冷冷問道。
　　“他在武學到處宣揚自己是張浚的心腹，武學官員個個都巴結他。”
　　“張浚？”
　　王氏哼了壹聲，“壹介地方大員而已，也談不上什麽高官吧！”
　　“關鍵是，張浚在臨安有人脈啊！”
　　“那妳是什麽意思？”
　　“侄兒就在想，既然是禦史臺調查，能不能讓我的族兄王渙去，至少族兄不會被他收買。”
　　王氏明白了侄兒的意思，便點點頭，“我知道了，回頭我會給妳姑父說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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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秦檜聽完了妻子的枕邊風，呵呵笑了起來，“妳這個侄兒可不是省油的燈啊！我估計朝廷那些傳言，都是他通過各種關系散播的吧！”
　　王氏怒道：“薄兒有手腕有頭腦不好嗎？妳安排他去武學不就是希望他能成為妳的助手？難道要他蠢頭蠢腦，像傻子壹樣妳才高興。”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薄兒有心機有手腕是好事，但睦州這件事是範宗尹親自操刀，他最好不要參與太深，免得他被卷進去了，最後我也脫不了幹系。”
　　王氏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告訴薄兒，不要再參與此事。”
　　“還有，我發現官家似乎對這個陳慶有點興趣。”
　　“為什麽？”
　　“還不是張浚天花亂墜吹噓壹通，說這個陳慶怎麽怎麽厲害，讓官家動心了，現在官家很看重這些有能力的年輕將領，之前他破格提拔了嶽飛，我估計他也有培養陳慶的想法吧！”
　　“那薄兒和這個陳慶做對，會不會對他不利？”王氏有點擔心起來。
　　“這倒沒什麽？學生之間的恩怨哪裏沒有，都是小事情，其實對薄兒也是壹種鍛煉，隨他去，再說天子關註的年輕將領也不止陳慶壹個，之前張俊也推薦了楊沂中，劉光世推薦了曹德，韓世忠推薦呼延通，所以陳慶只是諸多新秀中的壹員，不見得他將來就能成功，成功也只是極個別，更多人是默默無聞。”
　　“那睦州之事，夫君還要插手嗎？”
　　“談不上插手吧！王渙本來就是監察禦史，讓他去睦州，舉手之勞而已，再說，誰又知道王渙和陳慶之間的恩怨呢？”
　　秦檜望著帳頂，心中卻在想完顏昌派人給他送來的壹封密信，信中居然提到了陳慶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