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平壤。旅顺

寒禅

历史军事

一种更痛的痛 孙中山曾回忆说:“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战,曾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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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1894。平壤。旅顺 by 寒禅

2018-5-28 06:01

第七十四章 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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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动手,则必大战而大胜之,以势力压制,威服中国,使其永不得翻身,我帝国对彼永不失胜算,方可言和,否则,不但日清和平终不能持久,而且以煦煦之仁,孑孑之义,亦非所以驭中国人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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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宝贵看着桌面,越笑越烈,所有人皆为之诧异,也感到室内的战云未必不及室外的,一场风暴即将爆发。
  叶志超知道左宝贵是不满意自己安排,也懒得问“笑什么”,板着脸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是已经安排丰总统的练军马队两营,在北门附近以防万一了吗?”
  左宝贵慢慢平息下来,到毫无笑容,再到一脸愠怒:“两营马队也不过五百人!何况练军是些什么人咱们都清楚!”
  丰升阿没想到左宝贵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练军骂了,还要毫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忙喝道:“左宝贵你说什么?!我练军是什么人了?!”
  左宝贵此刻也顾不得给面子丰升阿,目光也懒得和他相接:“缺额的都由乞丐、流氓充数,旗兵都是双枪军,不是作狭邪游就是吞云吐雾,还未说,缺额的是否如数补足还不好说呢!”
  丰升阿又没想到左宝贵把话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刹那间回不了话,只是青筋暴现,气喘吁吁的。但左宝贵说的也是八九不离十,故心虚的他只能吞吞吐吐、咬牙切齿的应道:“你……你这臭回回含血喷人!含血喷人……”绷紧的指头彷佛要喷出血来。
  左宝贵不想和丰升阿纠缠,但也不单是跟叶志超说,而是跟所有人说,企图说服他们增兵北门,每个字都说得焦灼有劲:“北路元山倭军至少则六千,多则一万,大炮十六门,而北门奉军只有三营,小炮六门,哪能如此部署?!”
  薛云开早就不满左宝贵,也不等叶志超抗辩,抢着说:“目下谁不缺人?西边倭军接近两万,我盛军何尝不是只有四千五百?叶军门的部署已经恰如其分!”
  “怎么可能?!”左宝贵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先前估计倭人有两万人,加上后来元山登岸之兵,最多不过三万,现在何来四万之众?!”
  “这是探弁打探所知,眼见为实,之前,不过就是估计而已,”薛云开一直靠着椅背,这时坐直了腰,一手搁在桌上的凉帽上,一副挑衅的目光投向左宝贵:“你不是说所虚者西北吗?现在又何来一万人了?”
  毕竟是之前自己判断失误,左宝贵有口难言:“这……这可是我探弁千辛万苦打探所知的!”
  薛云开一脸得意,看了看众人,干笑了两声又说:“那凭什么你说六千就可信,我说两万就不可信了?大家都不是派人打探的嘛!”
  丰升阿见终于有机会反唇相讥,趁机嘲笑:“呵呵,就是呢!”
  左宝贵很想说话,很想反驳,很想怒喊,但不知怎的,嘴唇抖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他已经不在意任何的冷嘲热讽,心里也没有一点怒气。相反,只有透骨般的悲凉。
  他想起了冬儿,想起了他客死异乡就是为了打探北路日军的数目,而且成功把情报送回来,但最后,但最后还是前功尽废!不是因为别的,也不是因为敌人,而是因为自私自利的所谓友军!
  “冬儿……”左宝贵双眼渐红,目光慢慢地移向叶志超:“也因为当了探弁……回不来了……”
  “什么?!”叶志超意想不到,屏着鼻息,但也不知如何回应。
  除了不满左宝贵的,房间里的寂静正鞭挞着众人的良知,当中也不乏盛军和练军的人,哪怕他们也不知道冬儿是谁。毕竟,他们都听得明白,是薛云开、叶志超和丰升阿等针对左宝贵而已,那“两万人”多是夸大来故意刁难左宝贵的。
  虽然同情左宝贵的还是大有人在,但形势实在让人觉得爱莫能助,故只能让这沉默继续下去,只有一直默不作声的马凯清愿意开腔:“抱歉左军门……我毅军只有两千人,而且正在开仗……实在难以抽调!”
  左宝贵没有看马凯清,但还是轻轻点头,心里总算明白对方的心意。半晌仍希望能多要门大炮,便说:“炮……多给一两门炮也好……”语气已经近乎乞求。
  但叶志超仍然一脸难色,不置可否。
  “坎北,爱美二山为城北高地,对平壤一览无余。目下只有奉军一营驻扎,一门炮也没有,若被倭军抢占,设炮轰击城内,北门瞬间便失!”
  事实放在眼前,叶志超也辩解不了,随向拥有十九门炮的薛云开问:“盛军……能否腾出两门炮来?”
  然而薛云开的答案已跃于脸上:“平壤城南北狭长,盛军所守的西边和东边地域广阔,十九门已经捉襟见肘,恕我爱莫能助。”
  马凯清也为难道:“毅军也只有八门,而倭人炮位甚多,实在……实在难以腾出炮位。”
  众人默然地看着左宝贵。四周的蜡烛也默然地看着众人。
  烛光映在左宝贵那无奈的脸庞上,泪光闪烁:“我说了一年了……早在旅顺我就说了多少遍!难道……不是淮系的,就该被如此冷待?”此刻的他更像是在悲鸣,也不是跟谁说,一副绝望的目光始终提不起来。
  众人听见此话也心知肚明,都低着头无言以对。
  烛泪缓缓淌下。
  “船要沉,一个洞就够了……”
  众人依然沉默。
  左宝贵最后一搏,抽了抽鼻子,稍微自制一下,拱手道:“左某要是得罪过诸位,左某在这给你们赔不是!但目下都到这份上了!城北奉军才千五人,但日军却最少六千!就不能多给一两个营或一两门炮吗?”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薛云开身上。
  然而薛云开还是寸步不让:“西边倭军接近两万,盛军有何能耐给你拨人哪?”
  “你肯定那里是两万人?”
  薛云开不满左宝贵这质疑,冷哼一声:“你又能肯定城北最少六千人吗?”
  “我养子都死了!”左宝贵忍无可忍,抓紧拳头,瞪目怒喊:“他就是当探弁回不来的!”身子一晃把整张桌子摇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呛咳。
  薛云开依然面若寒霜,既无惧色,亦无同情,反而是不满左宝贵拿这些私事来说情。这时看见帽子上有点脏,拿起来擦了擦:“你的奉军不是很厉害吗?千五人就够了吧!”又看了看丰升阿:“咱们的兵都是窝囊嘛!给你也是白给。”
  丰升阿也没意识到,薛云开可能是顺便调侃自己,争着说:“呵呵!就是!”
  “薛总统!”叶志超也觉得薛云开太过分。
  薛云开瞥了叶志超一眼,正想冷哼一声以示抗议,竟然听得左宝贵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左宝贵脸容扭曲的笑着。
  和刚才那阵惨笑不同。
  笑声,让众人毛骨悚然。
  如,岳林投降前在郭家村那满是肉香的厨房里的笑声。
  咯咯的笑声不绝,四周的烛光如鬼火般闪烁不定。在座众人无不心寒,连薛云开也不得不认真的看待他。叶志超更是一脸冷汗,他认识了左宝贵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一副表情。
  过了半晌,左宝贵渐渐平伏下来,余下一张死人般的脸皮,和那空洞无神的目光:“希望,诸位在我死后,在日军进城前,派援兵把玄武门守住吧……”话毕站起,拿起拐杖,踽踽而去。
  “嘟嘟”的拐杖终于远去,那压抑的空气稍微退却,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强烈的不安,因为还未大战已经闹成这样,平壤前景实在凶多吉少。
  但薛云开和丰升阿等仍是满脸的不在乎。
  马玉昆一直心有不忍,尤其是听见左宝贵的养子也牺牲了,这时终于按捺不住:“我认为,城北兵力确实单薄,可以的话,应多拨最少一营!”
  薛云开马上嘲讽道:“拨你的毅军吗?”
  马玉昆很少和人较劲,但薛云开早已把自己当敌人,还要用如此语气,而且近来自己无端成了朝廷里众矢之的,而上司却是一味的责骂,自己的前途早已如履薄冰,心中有气的他也阔了出去,恢复了往日其刚毅和沉实,一双鹰眼盯着薛云开道:“毅军目下可以先拨半个营,大炮一门,看芦榆防军能不能再拨半营!”话毕向着叶志超。
  薛云开不以为然,看了看马凯清身旁的新任毅军分统孙显寅,调侃道:“你就不需要问问孙分统吗?”
  孙显寅始终是毅军的人,当然不给薛云开煽风点火:“我是分统,他是总统,自然听他的!”
  叶志超那复杂的目光一直盯在桌上。
  作为一直以来的挚友,听见岳冬也死了,自己也是看着岳冬张大的,叶志超也很是同情左宝贵。此刻的他既恨自己号令不行,也恨自己与薛云开这个死敌走得太近,反而把好友逼成这样。这时听见马玉昆也肯冒险相助,叶志超的良心再也承受不了鞭挞,蔫蔫地说:“毅军不必增援,拨我的仁字营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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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城南又再炮战,但日军碍于只是一路之师,始终难以越雷池一步。
  晚上,炮战停下。
  深夜时分,在城北,马蹄声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
  “谁?!”“停下!”玄武门北边其中一个堡垒的哨兵发现一匹马往玄武门方向奔去,大声喝问:“再不停下就放枪了!”
  然而马上人始终没有答话。
  未几那匹马越不过前方的路障,嘶叫一声,两腿离地站起,而骑马者也应声落马。
  众人持枪上前探看,发现那人穿朝鲜服饰,伏在地上久久没动。但再走近一点,那人可是剃头留辫的,推了几下没反应,翻过身子……怎么脸儿这么熟了?
  呆了半晌,终于有人喊了声:“这不是岳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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