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壹次父女相逢

林野拿著從小存下的錢坐了兩天壹夜的火車來到海雲港，拖著小皮箱找到壹家拳館。
個子矮小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目光四處逡巡，看見場館裏好多男人赤裸著上身只穿著壹條寬松的短褲在練字打拳，綁著紗布的拳頭打在沙袋上砰砰作響。
場館裏充斥著男性荷爾蒙氣息，壹個流裏流氣的小黃毛叼著煙走過來，明晃晃地用目光上下打量著林野。
“小姑娘，妳找誰？”黃毛瞇著眼睛問，說話時抖落了壹些煙灰。
林野壹個女孩子來這種地方有些害怕，慌亂地問道：“請，請問肖明在這家拳館上班嗎？”
“妳找明哥？喲，小姑娘，明哥可不喜歡妳這樣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趕緊回家做作業吧。”黃毛用牙齒咬著煙嘴裂開壹口黃牙笑得賤兮兮的。
“肖明在這裏嗎？”林野的目光瞬間微微發亮。
“如果妳說的是拳王肖明，那確實在咱們店裏。”黃毛說道。
林野趕緊點頭說道：“我……我是來找肖明學拳的。”
黃毛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林野壹番，呵呵笑了起來，回頭沖拳館裏喊：“明哥，妳的小迷妹來找妳啦。”
林野壹下子有些懵，然後小臉兒刷的紅了，想否認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黃毛的喊聲吸引了拳館裏的人，拿著男人有的停下練字朝林野這邊看過來。
不壹會兒壹個男人穿著無袖背心和短褲緩緩走了出來，走到林野這邊時擡手給了黃毛後腦勺壹巴掌，讓他滾壹邊兒涼快去。
“明哥，這丫頭說要找妳學拳。”黃毛捂著後腦勺齜牙咧嘴，剛才嘴裏的煙都差點被打掉了。
“行了，我知道了，趕緊滾去練習，待會兒妳跟Jony對練。”肖明揮揮手趕走了想看戲的黃毛。
回過頭來發現面前的小姑娘正在悄悄打量他，無他視線對上後又緊張地移開目光。
“小妹妹，我們拳館不接待業余拳擊培訓，妳要是想練著玩，可以去旁邊那些拳擊健身房看壹下。”肖明說道，他的音色很渾厚，就像是從胸腔裏發出的低音炮。
林野抿了抿唇，有些失望，但又不想放棄這次機會，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下壹次來海雲港，她的身體很糟糕，再加上性格有些社恐，能壹個人千山萬水來這麽遠的地方，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她擡起頭望向肖明，視線相對，她本能地想避開眼睛，可又強迫自己迎上去，她憋紅了臉近乎哀求地小聲說道：“我可以付錢，我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只需要壹個月，學成什麽樣子都可以。”
肖明很高，低頭看著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還是拒絕地搖搖頭，以前像林野這樣企圖通過買拳擊課接近她的女人有很多，雖然他已經退役，但以前是拳王，再加上人長得有型，天然地就吸引女性。
“拳擊是項循序漸進的運動，壹個月妳也學不到什麽，沒必要白白浪費錢。”肖明再次拒絕。
有些社恐的林野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來到這裏見到這個男人，並提出自己的訴求已經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氣。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算了，人已經見到了，或許對方並不喜歡她，何必自討沒趣。
她就像蝸牛慢慢把柔軟的觸角縮回了殼子裏，低著頭囁嚅道：“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了。”
她拉著小小的行李箱正準備轉身離開，左手手腕的寬邊手鏈突然斷開，鏈子只是普通彩繩編制成的，很普通的菱形花紋，但手鏈卻有三指寬。
手鏈落下時林野下意識捂住手腕而不是去撿鏈子，楞了壹小下才趕緊蹲下身拘謹地撿起斷掉的手鏈，壞掉的鏈子已經戴不回去，她慌亂地把左手背在身後，用右手拉起皮箱轉身落荒而逃。
沒走出兩步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她慌裏慌張地回頭，肖明離她很近，巨大的身高差極具壓迫感，害得她更緊張了。
不知為何肖明突然改變主意，說道：“雖然壹個月可能學不到太多有用的技巧，但壹個月的練習至少能讓人更強壯壹些，或許這對妳會有壹些幫助。”
林野呆呆地望著肖明，心裏五味雜陳，不太確定地問道：“您的意思是，我可以跟著您學拳擊了嗎？”
肖明放開手點了點頭，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嗯，像妳這樣柔弱的女孩子學壹點防身也不錯。”
林野高興的差點跳起來，嘴角彎起，開心地道謝：“謝謝肖先生，那我明天可以來上課嗎？”
林野沒接觸過拳館這種地方，所以不太懂課程安排，只以為只要報了名就可以隨時上課，她不知道像肖明這樣拳王退下來的教練，課表時間早就排滿了。
但不知為何，肖明在看見面前這個女孩時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似乎有些親切，他點點頭，領著林野到旁邊的休息區，從吧臺那邊翻出壹份合同遞給林野。
“妳填壹下表格，這是合同。”肖明坐在沙發上，手肘撐著膝蓋，身體前傾，低聲給林野講解合同內容與報課的價格。
“我的課跟那些健身房不壹樣，需要每天來上課，因為我們是培訓職業拳擊手的，但妳的情況特殊，訓練量不需要那麽大，所以壹星期給妳排三節課怎麽樣？”肖明問。
林野什麽都不懂，只會茫然地點頭附和。
“價格是三千六。”肖明繼續說。
林野還是傻傻的點頭。
“看來過年沒少領壓歲錢。”肖明見她聽見三千六的價格眼都不眨，忍不住調侃。
林野沒有吱聲，抿了抿唇，她不能跟肖明解釋，從小媽媽就沒給過她壓歲錢，這些錢都是她從小到大省吃儉用從飯錢裏省出來的。
三千六對她而言自然很貴，可如果能換來和肖明的壹個月相處時間，她覺得值得，反正以後她也未必用的上這些錢了。
簽完合同肖明看著林野拖著的小皮箱，多嘴問道：“聽妳口音是外地的，難道是專門來海雲港學拳的？”
林野默默點頭。
肖明笑了笑：“看來妳真的很喜歡拳擊。”
已經買到課的林野變得十分沈默，只是點著頭嗯了壹聲。
“沒什麽事的話，我這邊還有學員的課，那我們明天下午六點見。”肖明收起矮桌上的合同，林野趕緊點頭。
見她只會點頭，肖明哂笑著站起來，覺得這個小女孩挺有趣的。
買完肖明的私教課，林野拉著皮箱走出拳擊館，漫無目的地緩緩走在街頭，心裏比對著肖明與記憶中的男人的印象。
走累了，她找了處街邊花臺坐下休息，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壹張發黃的相片，相片上的人影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是年輕時的肖明。
相片中的青年二十歲左右，目光中帶著桀驁不馴，壹邊嘴角上挑露出痞笑，與現在穩重成熟的男人有了很大的區別。
林野撫摸著相片裏男人青澀的臉，心裏喃喃喊了聲“爸爸”。
她其實是肖明的女兒，說嚴謹點應該是肖明和曾經的女友生的女兒。
在她很小的時候肖明就和林野的媽媽就分手了，兩人從始至終連結婚證都沒領，女方屬於未婚生子，所以林野的戶口只能跟著媽媽，也是跟著媽媽姓林。
她叫林野，媽媽說是野種的野。
這麽多年來，媽媽哪怕是結婚心裏也始終恨著林野，媽媽說是她拖累了她，也是她讓媽媽在繼父家擡不起頭，她就像壹個擦不掉的汙點，粘在媽媽的身上。
媽媽結婚後很快就有了繼父的孩子，她就像只礙眼的癩皮狗活在媽媽與繼父的家裏，眼睜睜看著媽媽對弟弟的寵愛。
她也曾努力想要討好所有人，做壹個聽話的乖孩子，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媽媽始終對她不滿意。
還記得小時候她對著繼父叫了聲爸爸，後來等到繼父離開後，媽媽把她打得皮開肉綻，說她不配，等再大些了，她哪怕是在家裏多走兩步，媽媽都會罵她小賤蹄子在家裏走來走去是想勾引誰。
她想和弟弟玩，媽媽卻說她是骯臟的野種，根本不配碰弟弟。
於是從那以後，林野盡力把自己縮在狹窄的蝸牛殼裏，悄悄偷看著甜蜜溫馨的壹家三口，心裏渴望著又害怕著，最後只剩下失望。
這次來找肖明，她心裏其實不抱任何期待，只是單純想彌補壹下心中的缺憾，她想看看自己的爸爸是不是也像繼父那位偉岸，能夠輕易撐起壹個家。
她不指望高明能像繼父對弟弟那樣為她遮風擋雨，因為她知道，假如高明知道自己是他親女兒，估計不僅不會迎來感人的父女相認的場景，反而會招來對方的嫌棄。
所以林野從壹開始就只想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近高明，近距離看壹看自己的爸爸，然後在心裏幻想壹下得到父愛的感受，即使這份父愛需要花三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