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文淵壹驚，心道：“以陸道人功力之高，若持驪龍劍在手，那可不妙了，只怕慕容兄也難以應付。”正自擔憂，忽聽紫緣道：“各位，可否聽小女子壹言？”
趙平波心中正怒，聽到紫緣語音輕柔，怒氣不禁消減三分，側首道：“姑娘要說什麽？”
紫緣緩步踏出，流盼四周，大街上壹時人聲俱靜。只聽她說道：“小女子身在青樓，雖然微賤，卻也知曉潔身自愛。小王爺身處尊貴，更當明白禮教。紫緣並非故作清高，然而金銀富貴，皆為過往雲煙，小女子從未為財勢所屈，小王爺該當亦曾聽聞。”趙平波默不作聲。
紫緣又道：“小王爺若欲以財物使小女子為姬妾，恕難遵從。以小王爺的身份，要尋芳草不難，尚祈自重。文公子等均是見義行事，也請小王爺莫要為難他們，免受世人譏議。自古王公貴族，欲留美名者，須知權不可濫為，勢不可淩人。”
說罷微壹躬身。
話聲甫畢，周遭群眾都鼓噪起來，顯然都對趙平波壹行頗是不滿。慕容修哈哈大笑，說道：“小姑娘，想不到妳還挺能說話，倒不是唯唯諾諾之輩，不簡單啊！”
紫緣微笑道：“取笑了。”趙平波臉色鐵青，壹時不知該說什麽。
陸道人見民眾顯是都站在紫緣那壹邊，不禁驚奇：“這女子非同庸流，壹幹百姓竟都和她互通聲氣，當真始料未及。”
心思壹轉，當下朗聲說道：“小王爺，貧道奉王爺旨命，必須護送小王爺平安上京。為壹女子大動幹戈，殊為不智，小王爺千金之驅，若因此受險，貧道亦萬死莫贖。今日暫且按下此事，就此罷手吧。”
趙平波原擬陸道人和顏鐵等聯手，要殺文淵等人不難，不料他竟說出這壹番話，大違己意，當即怒喝：“陸道長不肯領命麽？”
陸道人道：“大小慕容雖然心狠手辣，貧道卻也不懼，只擔心於小王爺不利。小王爺，世間多有佳人，何必如此執著？”顏鐵點點頭，啞著嗓子道：“陸道長所言不錯。”
趙平波怒極，正要發作，忽見陸道人使了個眼色。趙平波心中微壹思索，心道：“對方三人均是高手，陸道長想必不願硬拼，另有妙策。不錯！這大慕容不會壹直跟著紫緣姑娘，總有時機下手。且讓他們贖了紫緣姑娘去，日後再奪不遲，倒可省下大筆銀子。”
想到此處，嘴角浮現笑容，說道：“既然如此，小王就做個順水人情。朱婆子，紫緣姑娘去留如何，就由妳定奪。”
眾人壹聽，都大嘩起來，議論紛紛：“這世子怎地突然心地寬大起來？”
“紫緣姑娘說倒他了。”
“呸，我看沒那麽容易。”
趙平波翻身上馬，叫道：“大家走罷！”
慕容修忽地大聲喝道：“走哪裏去？小王八蛋，我可還有筆賬要跟妳算。妳敢對我小妹無禮，嘿嘿，留下腦袋再走！”
身形電閃，猛地欺近身去，壹手抓向趙平波。
陸道人早就防他突襲，左手壹探壹圈，架住慕容修這壹招，冷冷地道：“大慕容，咱們到京城再分高下如何？”
慕容修冷笑道：“妳媽的，滾壹邊去！”腳下壹晃，要超過陸道人去，然而陸道人步法壹轉，又攔住慕容修，喝道：“柯兄，邵兄，護住小王爺！”
慕容修冷笑幾聲，厲聲喝道：“牛鼻子，給我滾！”但聽“嗤”壹聲響，慕容修長劍出鞘，手腕抖動，壹串霹霹急響，劍鋒連連出招，逼向陸道人周身。
陸道人拔劍擋招，緊跟著喝咄壹聲，臉上忽而閃過壹層白氣，接連三次。
慕容修識得是道家神功三清歸元真訣，心中暗罵：“該死的賊道，要拿真本領打了麽？”
手中長劍連下四劍，成了“口字劍”劍矩。
陸道人雙目壹瞪，喝道：“大慕容，今日給妳瞧點厲害的！”話才說完，道袍雙袖風聲大作，只聽“當當當當”四下雙劍交碰聲，緊跟著“磅”壹聲悶響，數十片金屬碎片飛射開來，兩人手中都只剩下半截不到的劍刃。
慕容修怒道：“好個賊道，想拼命嗎？”
陸道人不動聲色，說道：“妳想打，咱們京城再過招，今日不奉陪了！”說著右掌壹揮，壹道掌風直迫慕容修，退身向後。
慕容修隨手出掌化解，微覺壹震，哼了壹聲，道：“到京城嗎？嘿嘿，妳想靠皇陵派使個借刀殺人嗎？”
陸道人冷笑壹聲，道：“只要那黃仲鬼沒先殺了閣下，貧道定當恭候大駕。”
慕容修臉上殺氣壹閃而過，踏出壹步，忽聽小慕容叫道：“大哥！”
慕容修微壹遲疑，沈聲道：“陸雜毛，妳就洗好脖子等著罷！”
陸道人更不言語，轉身走到趙平波身旁，乘上坐騎，護著趙平波離去。
趙平波回望壹眼，微微冷笑，策馬而去。顏鐵等壹齊跟在後面，轉眼間都絕塵而去。
小慕容眼見靖威王府眾人退去，向慕容修笑道：“大哥，多謝啦！總算妳忍得下，沒出手殺人。”
慕容修壹跺腳，怒道：“臭丫頭，早知陸雜毛在此，我才不答應這煩人的條件。”
文淵道：“若是弄出人命來，王府可就有口實，那便不易處理了。”
小慕容向文淵壹笑，說道：“正是如此，反正先救了紫緣姑娘，以後慢慢殺他們不遲。”
慕容修拋開手中斷劍，大聲叫道：“朱婆子，這邊十萬兩銀子，妳收了進去，便放這小姑娘離開。小妹，臭小子，這裏妳們處理，我走了！”不等答應，轉身便奔。
小慕容叫道：“大哥且慢！妳上那兒去？”
慕容修停下腳步，回頭冷笑道：“當然是趕上去，把那賊道宰了！”說罷又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去了。
文淵道：“慕容兄沒有了劍，沒問題嗎？”
小慕容聳聳肩，笑道：“不用擔心，大哥不會有事。”
那邊朱婆子已吩咐人把銀子壹箱箱擡進去，紫緣壹語不發，靜靜地走進水燕樓。文淵和小慕容對望壹眼，跟著進去。
紫緣穿過前堂，來到結緣閣，閣中並沒多少改變，只多放了壹個大木箱，便是朱婆子命人倉促收拾的行李。紫緣打開壹看，裏面都是些簡單的衣物，連些許貴重之物也沒有，微微壹笑，低聲道：“朱媽媽可精得很。”
小慕容低聲向文淵道：“餵，妳打算怎麽安置紫緣姑娘？”
文淵微壹沈吟，道：“我想先送她回故鄉，看看還有沒有親人在。紫緣姑娘，妳的意願呢？”
紫緣低聲道：“但憑文公子作主。”說著拿了琵琶，從箱子裏收拾了幾套衣物，另行打包，輕聲說道：“走罷，這裏不能久留了。”
小慕容點頭道：“沒錯，看那些家夥走得不甘不願地，說不定還有圖謀，我們還是走為上著。”
小楓走進閣中，笑道：“紫緣姐姐，恭喜妳了！”
紫緣微微壹笑，道：“小楓，妳要不要壹起走？”
小楓道：“朱媽媽才不會答應呢。”
紫緣道：“我去跟朱媽媽說，讓妳繼續跟在我身邊，我們壹起離開。”
小楓驚喜交集，道：“真的？”
紫緣向文淵壹笑，道：“文公子，好嗎？”
文淵微笑道：“姑娘有意如此，有何不可？”
四人走出閣來，紫緣向朱婆子說了。朱婆子本來不允，但小慕容暗暗塞了幾錠銀子，朱婆子便笑瞇瞇地連聲答應。
城中居民知道紫緣從良，都紛紛湧到水燕樓來送行，擠得水泄不通。幾名乞丐奔到紫緣跟前，咚咚咚地磕頭。
紫緣連忙上前來扶，道：“各位別要如此，折煞小女子了。”
壹名老丐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道：“姑娘對我們這些窮人叫化，向來是很好的，姑娘今天能離開這裏，壹定後福無窮。我們今個兒還是這麽窮，沒法子報姑娘恩情，只有磕幾個頭而已了。”
水燕樓群妓也都送著紫緣出來，都是羨慕不已。
小慕容先到客店找了華瑄，說了事情經過，和文淵等人到城外會面。才剛碰頭，忽見北邊天空飛起壹片綠煙，又夾著壹圈黃霧。小慕容皺起眉頭，道：“大哥沒追到他們，要我們快走。”
華瑄道：“走去哪裏啊？”
文淵道：“我們往襄陽去。”
華瑄壹怔，道：“為什麽要去襄陽啊？”
文淵道：“先送紫緣姑娘回故鄉去。”
華瑄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低聲道：“我跟慕容姐姐也要去？”
小慕容笑道：“哎呀，這是當然啦，妹子，妳若不跟去，放得下心嗎？”
華瑄臉上壹熱，低下頭去，偷偷瞧了文淵壹眼。
當下文淵雇了兩輛大車，自己跟華瑄壹車，小慕容、紫緣、小楓在另壹車，向西而行。車夫見壹男四女同行，不禁頗覺詫異，卻也不好過問，逕向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