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海哭的聲音

　　小雪從書桌的後面看到了壹雙人腳，那雙腳還在左右移動。
　　小雪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悄悄將手電關上，靜靜地呆在書桌底下。
　　那雙人腳還在移動，像是完全沒有發覺書桌後面的小雪。
　　過了好壹會兒，小雪終於忍不住了，她緩緩從書桌後面站了起來。
　　映入眼前的壹幕，差點讓小雪尖叫出聲。
　　在書桌前，站著壹個頭發銀白的老太，老太的雙手舉在半空，整個身子在左右晃動，壹雙腳在地面上來回移動著，像是正在進行著某種神秘儀式。
　　這個老太不是別人，正是梁哲的母親。
　　小雪張開了嘴，剛想要叫，可猛然間，她發現了壹件事——
　　梁哲的母親雙眼是閉著的！
　　還沒等小雪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梁哲的母親像是受到了召喚壹樣，她的身子機械般地轉過去，搖搖晃晃地朝著門外走去，她閉著眼睛，卻好像能看見壹樣，她走出了書房，拐向了自己的臥室，中間沒有被任何東西撞到。
　　直到小雪聽見臥室的門被輕輕關上之後，她才反應了過來。
　　小雪壓抑著自己想要驚叫的欲望，壹雙大眼睛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眸深處的壹點黃色忽閃忽閃，如同燈芯壹樣。
　　小雪彎下身子，抱起了那個小鐵箱子便迅速走了出去。
　　書房的門重新被關上。
　　小雪的臥室內，昏黃的燈光依舊在閃耀。
　　梁哲躺在旁邊的臥室裏，他似乎聽到了壹些動靜，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很不情願地，他站起了身子，打開了自己臥室的門。
　　他的頭探出臥室，望向客廳，寂靜而又黑暗的客廳內空無壹人。
　　但梁哲似乎聞到了壹股奇怪的香味，他的眼睛望向了母親的房門，停了壹下之後，又望向了小雪的房門，慢慢的，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兇狠。
　　就這樣盯著小雪的房門看了好久，梁哲才搖晃了壹下有些微疼的腦袋，將臥室的門關上，重新回到了床上。
　　外面忽然起了壹陣風，風吹過梁哲的家，吹過空曠的街道，吹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海邊。
　　此時的海邊沙灘上，遊人稀少。
　　壹對男女赤著腳丫，迎著風，緩緩走著。
　　男的身穿壹件警服，名叫肖小錘，外號小鐵錘，是北城公安局的壹名實習警察。
　　女的身穿壹身白領制服，名叫譚維，是北城格勒重癥心理診療室的壹名助理。
　　小鐵錘走在離譚維半步左右的身後，他的眼睛望向前方，但註意力卻全部都在譚維的身上。
　　壹陣風吹過，小鐵錘似乎聞到了譚維身上特有的香味，感受到了譚維的體溫，甚至聽到了譚維的心跳聲。
　　他的心情再次不受控制地激動了起來……
　　他多想抱壹抱譚維，就抱壹下，輕輕的抱，用自己的雙臂，用自己的心靈……
　　可他就是無法鼓起勇氣去抱著譚維，誰叫他是壹只羊，壹只徹頭徹尾的小綿羊……
　　壹個問題忽然躍入了小鐵錘的腦海，他們離開北城幾天了？
　　小鐵錘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跟譚維在壹起，每壹天都可以分成很多天，很多天都可以化為壹瞬間。
　　小鐵錘將視線從遠處收回，凝視著譚維的側身，精致的臉蛋，苗條的身體，修長的雙腿，壹雙雪白的腳掌……
　　小鐵錘深吸了壹口氣，壹個近乎癲狂的聲音從自己的骨髓內冒了出來——
　　當什麽警察，抓什麽壞人？！
　　賺什麽鈔票，領什麽榮譽？！
　　都去他娘的吧——
　　小鐵錘的嘴角在顫抖，臉色漲的通紅！
　　他猛地往前踏出了壹步，伸出雙手就要去抱譚維，忽然間，譚維的腳掌踢起了壹縷沙子，沙子在空中曼舞，隨風飄揚，遮住了小鐵錘的視線。
　　壹瞬間，小鐵錘的勇氣便消散了，他抹了壹把臉上的細沙，雙手重新放回到身下，臉色逐漸黯然了下去。
　　風不停，海浪拍擊著沙灘。
　　那是海在哭嗎？
　　小鐵錘默默地低下頭去，他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前面的這個女孩，已經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可是，他同樣也知道壹個問題，這個女孩不愛自己，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
　　小鐵錘何嘗不知道，她，愛的是那個心理醫生梁哲啊。
　　冷冰冰的梁哲，故作神秘，故作深沈的梁哲……不就是個心理醫生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再給我三年，不，五年，我定能超過他……
　　小鐵錘的嘴角扭曲了壹下，猛地踢了壹腳沙子，似乎是想要發泄心中的憤怒和不甘。
　　譚維依舊在前面走著，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身後小鐵錘復雜的心理活動，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乎。
　　就在此時，壹個小女孩跑了過來，小女孩壹把抱住了譚維的腿，哭著喊：“媽媽，媽媽，我要找媽媽。”
　　譚維低下頭去，輕輕撫摸小女孩的頭，她的嘴巴剛張開，還沒說話，旁邊忽然沖出來壹個戴著帽子的女人，壹把將小女孩拉了過去。
　　“叫妳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妳偏不聽！”戴著帽子的女人兇狠地道。
　　“媽媽，媽媽，我要找媽媽——”小女孩依舊對著譚維喊著。
　　女人瞪了譚維壹眼，迅速將小女孩拉走了。
　　小女孩瘦弱的身子被拖在地上，臉上的淚水不停地流下來。
　　“媽媽，媽媽，我要找媽媽——”
　　譚維的心忽然疼了壹下，壹粒沙子被風吹進了眼睛，她揉搓了幾下，眼圈開始泛紅。
　　就在此時，壹雙有力的臂膀忽然緊緊抱住了她的身子。
　　譚維扭過頭去，看到了壹雙熾熱的眼睛。
　　小鐵錘抱住了譚維，緊緊地抱住了，用盡了他壹生的力量和勇氣。
　　風聲更緊，濤聲依舊，卻抵不過此時小鐵錘心臟的跳動聲。
　　小鐵錘緊盯著譚維，他雙眼的火焰似乎要將懷中的譚維燃燒，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呵護她，不讓她受到壹點傷害。
　　譚維的眼睛明亮了壹下，但也僅僅是壹下而已，迅速地，她的眼神便黯淡了下去。
　　譚維將雙臂放在下面，臉上掛著壹絲苦笑，輕聲道：“小鐵錘，放開吧。”
　　這三個字如同壹聲驚雷炸響在小鐵錘的耳旁，他那脆弱而又敏感的心臟在瞬間崩裂成了十幾二十塊。
　　小鐵錘咬了咬牙，手臂上再次用力，抱緊了譚維。
　　譚維淡淡地道：“別鬧了，快放開。”
　　小鐵錘感覺自己的聲音似乎都啞了：“為什麽？”
　　譚維：“妳還是個孩子。”
　　小鐵錘：“可我會成長的。”
　　譚維：“除非妳死過壹次，妳才能知道我是怎麽想的。”
　　小鐵錘：“死？我現在就可以！”
　　小鐵錘說完之後，便松開了雙臂，朝著大海裏沖去。
　　譚維壹把拉住了小鐵錘：“妳不要命了！”
　　小鐵錘：“不要了！”
　　譚維望了壹眼臉色漲紅的小鐵錘，她想笑，可是笑容還沒等浮現在臉上，就僵住了，反而成了壹種痛苦又扭曲的表情。
　　譚維將視線轉向海上，凝視著起伏的海平面，喃喃自語道：“這就是大海的樣子，妳我都應該記住。”
　　小鐵錘沒有說話，他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壹點點流逝。
　　慢慢地，譚維從口袋中掏出壹個手帕，她的手腕壹抖，手帕隨風展開，在狂風中飛舞，啪啪作響。
　　這是壹塊純白色的手帕，手帕的正面中間繪著兩條上下交錯首尾相接的錦魚，錦魚的下面繡著壹行歪歪曲曲的小字：爸爸生日快樂。
　　手帕的反面上壹個大大的血紅的‘X’，在半空中顯得尤為醒目。
　　譚維對著手帕，微微壹笑道：“我們回去吧。”
　　小鐵錘啞著嗓子道：“回哪？”
　　譚維：“北城，或者別的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