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打靶！

國慶第三天。
上午，十點出頭。
公安局家屬院，自家客廳裏，董學斌臉也沒洗，牙也沒刷，頭發亂糟糟的，壹張臉上寫滿了苦澀和郁悶，他背著手攥著手機在兩個臥室來來回回的轉著圈，不時把手機拿到前面來翻出謝慧蘭的號碼，大拇指頓頓，想按又沒按，接著又背起手在屋子裏糾結地走著，壹圈，兩圈，三圈，等幾分鐘後，董學斌再次拿出手機看看屏幕，心裏還是拿不定主意，打不打？打不打？
末了，董學斌咬牙打了。
可嘟嘟嘟響了十幾聲，卻沒人接。
董學斌心知謝姐還在氣頭上，不禁嘆了口氣，退而求其次，把電話打給了她秘書胡思蓮，“餵，胡姐，我董學斌啊。”
“呵呵，董局長，妳回了延臺縣怎麽也不請我吃飯啊，我還巴巴等著呢。”
“嗨，妳現在可是大紅人了，我不是怕請不動妳嘛。”
“寒磣我是不是？我誰的面子不給也得給妳面子啊。”
玩笑了幾句後，董學斌才問，“對了，謝縣長今天有什麽安排？休息嗎？”
胡思蓮就知道董學斌八成是找縣長有事，要是換了別人，她肯定不會透露縣長的行蹤，但對方是董學斌，自己這個秘書的職務就是他幫著爭取下來的，胡思蓮想了想後，小聲兒道：“謝縣長本來是休息，不給早上起來聽說京城那邊來了壹撥人，似乎是準備來延臺縣投資的，且來頭不小，縣長自從來了延臺縣後就挺重視招商引資的事，所以中午的飯局可能會親自去，我和縣招商局的呂副局長也會去作陪。”
董學斌皺皺眉，“京裏的商人？”
“嗯，帶頭的人好像叫魏楠，似乎認識謝縣長。”
“魏楠？”董學斌臉色微變，“胡姐，能告訴我飯局在哪兒嗎？”
胡思蓮壹遲疑，也沒問他要幹什麽，低聲將飯店地址告訴了他。
掛了手機，董學斌的臉就黑了下來，魏楠來了？居然還要來延臺縣投資？他父親雖說是醫療器材公司的大老板，家裏有錢，但也不至於到延臺縣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發展來吧？這邊可沒什麽投資的優勢！麻痹！這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董學斌頓時就想明白了，那些照片並不全是為了報復自己搶了他未婚妻，魏楠這是要重新追求謝慧蘭！他丫想打謝姐的主意！
新仇舊恨壹股腦的湧上了心頭，董學斌重重壹拍沙發！
大爺的！絕對不能讓這王八蛋得逞！
……中午十二點半。
縣城西區，董學斌將車停在了壹家飯店的斜對面，關門下車，他瞧了眼飯店露天停車場裏停著的壹輛寶馬7系和壹輛掛著縣政府牌子豐田，前者應該是董學斌跟謝老爺子家車庫見過的魏楠的車，後者是謝慧蘭的公務車，司機老邢正跟車裏坐著，壹邊翻著份報紙壹邊吃著個漢堡包。
董學斌假裝偶遇似的走過去，“喲，邢師傅。”
車裏老邢壹楞，打招呼道：“董局長。”
老邢是謝慧蘭的專職司機，董學斌跟縣政府的時候見過他壹面，但沒說過話，“呵呵，怎麽跟這兒吃飯呢？謝縣長跟前面飯店裏？”
老邢點點頭，沒多說。
董學斌壓根也沒打算進飯店，就跟外面等著，壹邊和老邢閑聊起來。老邢是個挺穩重挺踏實的中年人，話不多，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只告訴董學斌謝縣長和胡秘書剛進飯店十幾分鐘，至於其他事情，比如謝縣長今兒個心情怎麽樣的事兒，老邢就沒再說了。董學斌對他也很客氣，畢竟是領導身邊的親信。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
飯店門壹開，謝慧蘭和胡思蓮同魏楠與三個男子壹起走了出來。
胡思蓮跟在謝慧蘭身後，另個中年人也掛著笑臉陪著京城來的投資商，這人應該就是招商局的副局長呂大發了。
看到魏楠的那壹刻，董學斌瞳孔就是壹縮，再看向謝慧蘭，發現謝姐瞇著眼睛壹臉淡然的微笑著，跟魏楠和另外兩個男人有說有笑，好像並沒有把情緒帶到工作上來，董學斌不得不心中佩服，以前謝姐跟魏楠鬧的也算挺僵持的了，但那只是在生活上而言的，壹碼歸壹碼，董學斌估計就是自己現在上去和謝姐打招呼，謝慧蘭八成也不會給自己臉色看，因為此時此刻的她，已經不是只代表了她自己，而是代表了整個延臺縣。
那邊，魏楠笑呵呵道：“侯子，怎麽樣了？”
壹個身高不低的青年笑道：“這裏的投資環境跟其他縣比是差了些，但也有自己的優勢，如果政府能加大些對我們的扶植力度，我想就可以談談建廠的事情了。”他對這裏還算很滿意的，比較適合建廠。
魏楠看向謝慧蘭，“謝縣長，這裏說話也不方便，咱們換個地方談？”
謝慧蘭看看表，就說後面的事情讓呂副局長跟他們談。
雖然能招來壹筆投資，對延臺縣的發展很有好處，政績也是會記到謝慧蘭頭上的，但作為縣領導，作為壹縣之長，自然不可能事必躬親，能陪著吃頓飯已經可以表達縣裏對投資商的重視了。不過魏楠死皮賴臉地非得說要跟謝慧蘭商談合作事宜，那叫候子的人和另個叫周子的青年似乎知道魏楠的打算，繼而也跟著幫腔。
最後，謝慧蘭跟胡思蓮低聲交流了幾句，回過頭來後，還是點頭同意了。胡思蓮清楚，這魏楠壹夥人來頭肯定不小，涉及到的投資金額也絕對可觀，不然壹夥兒投資商還不至於能跟縣長當面對話商談合作事宜。
魏楠笑道：“謝縣長請咱們吃了飯，這回該輪到咱們了。”
周子道：“那去早上路過的那個射擊運動中心吧，我手癢癢了，咱們邊打靶邊談。”
候子立刻贊同道：“好，我也好久沒摸過槍了。”
正當幾人想取車開車的時候，遠處的董學斌突然迎了上去，“嘿，真巧啊，謝縣長您也在？”那表情，要多假有多假，胡思蓮差點笑出聲，趕緊壹抿嘴憋了回去，她當然明白不是湊巧，飯店地址就是她告訴董學斌的。
謝慧蘭瞅瞅他，笑笑，“是董局長啊，妳也來吃飯的？”
和昨天拍桌子摔遙控器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但董學斌清楚，這可不是人家原諒了自己，而是謝慧蘭比較顧全大局，並沒有帶上私人的情緒。董學斌就訕笑道：“也沒有，正巧路過這邊看見您車了。”
謝慧蘭點點頭，就沒再多說。
謝縣長不冷不熱的樣子，胡思蓮倒沒覺得什麽，她並不清楚謝縣長和董局長的關系，只是略微有點奇怪，按說董局長那次在縣委辦公樓幫謝縣長圓了場，救下來了那個跳樓男子，謝縣長應該會比較感謝董局長的啊，怎麽這會兒卻看不出來？但領導的心思並不是胡思蓮能揣摩到的，奇怪歸奇怪，卻沒有什麽意外。
魏楠就不同了，他是知道董學斌和謝慧蘭在談戀愛的，壹看謝慧蘭的表情，心裏就明白了七八分，暗暗冷笑不已，想來那些他寄給紀委的照片謝慧蘭是收到了的，於是瞄了董學斌壹下，魏楠心中很是暢快。
從那些照片拿到手的那天起，魏楠就做好了壹切打算，先挑撥謝慧蘭和董學斌的關系，然後自己趁虛而入，將謝慧蘭重新拿回來。不過經歷了上次的失敗，魏楠多少沈穩了壹些，沒有盲目表露出他的意圖，而是先拉攏了幾個想要投資的朋友以投資商的身份來延臺縣，借機接近謝慧蘭，等時機成熟了再做打算。
董學斌看著魏楠，眼睛微微壹瞇。
就算謝姐跟自己斷絕了關系，董學斌也不允許魏楠插上壹腳，這筆賬，他早晚跟魏楠好好算壹算。
飯店門口，董學斌壹出現，氣氛驟然有些沈默了。
董學斌好像不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似的，依舊跟謝慧蘭說著沒什麽營養的話。
謝慧蘭則有壹搭沒壹搭地敷衍了幾句，最後，她道：“小胡，準備出發吧。”
壹般這種樣子就是領導下逐客令了，稍微有壹點眼色的人這時就該告辭離開，不會再打擾人家，可董學斌顯然沒有這份自覺，見謝慧蘭不理他了，他臉上有些尷尬，壹轉頭，看向了壹個中年男子，立刻哈哈笑著走了上去，熱情的和他握手，“哎呦！這不是呂局長嗎！久仰大名啊！”
呂大發強行擠出壹個笑，“董局長，久仰久仰。”
董學斌這個熱乎啊，摟著他的肩膀壹下子就跟呂大發說上話了，好像親兄弟似的。
呂大發差點破口大罵，心說我什麽時候跟妳這麽熟了？妳套什麽近乎啊妳！
胡思蓮好歹是公安局出來的人，對呂大發和小董局長的事情倒是了解壹些，看到這裏，表情頓時有點錯愕，那壹次，好像是董局長的妹妹唐瑾跟武田鄉買了假煙，而呂大發的親戚還把唐瑾給推了壹個跟頭，最後董局長去了，把呂大發親戚給打了壹頓，還跟電話裏和呂大發有過口角，按說倆人應該勢不兩立才對啊，怎麽這……謝慧蘭沒有再搭理董學斌，而是直接上了車。
魏楠陰惻惻地看了眼董學斌，也去停車場取車了。
“老呂啊。”董學斌已經改了稱呼，“妳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呂大發差點被他氣死，老呂也是妳叫的？但旁側還有投資商在場，他沒好說什麽，假笑道：“去射擊運動中心，我們也該走了，董局，下次再聊吧。”他可不想跟董學斌待下去了，可沒想到，對方竟說了句讓他吐血的話。
董學斌突然壹拍大腿，“嘿，這不是巧了嘛，我也正要去那裏呢！”
妳扯淡去吧！呂大發眼角漸漸變黑，“妳去那兒幹什麽？”
“當然是打靶了。”董學斌臉不紅心不跳，再次摟住他的肩膀，“老呂，走走，正好順路，我開車送妳過去。”
呂大發無語道：“我開車來的！”
董學斌不幹，死活摟著他往停車場那邊走，壹口壹個老呂的叫著，“跟我妳還客氣個什麽啊，妳車先放這兒唄，又丟不了，走走，做我的車！”
胡思蓮望了眼謝縣長那邊，繼而苦笑道：“董局長，妳這是……”
董學斌裝傻充楞道：“胡秘書，什麽事？”
胡思蓮是沒想到董學斌唱這麽壹出，壹時間倒是有些後悔告訴他飯店地址了，趕緊給他使了使眼色，“大家是去……談工作……妳……”胡思蓮怕謝縣長不高興，也怕投資商有想法。
董學斌道：“談工作啊？那不是正好嗎？投資商的安全必須保證，胡秘書，這事兒就交給我吧！”
胡思蓮苦笑不跌，也不知怎麽說了。
倆人壹說話，呂大發就脫開了董學斌的手，趕緊去找自己的車。
偏偏，董學斌這個眼疾手快啊，又壹把攔住了他的肩膀，“老呂，我車在對面呢，妳上那邊幹嘛去啊，走走。”
呂大發歲數不小了，常年又在辦公室裏養著，身體素質當然沒法跟董學斌相比，硬是被他拉上了車。呂大發這個郁悶啊，他算是看出來了，董學斌是死皮賴臉地想跟著他們壹起去靶場，見過臉皮厚的，可沒見過這麽厚的啊，謝縣長還在那邊呢，她老人家都沒言聲說帶妳去，妳居然敢硬跟著？妳是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啊。
另邊，周子楞神兒道：“剛剛這位是？”
胡思蓮低聲道：“是縣公安局的董副局長。”
候子也是壹怔，“這麽年輕？”看起來比他還小上五六歲呢。
這時，豐田和寶馬都開了過來，董學斌也壹打方向盤，開到了兩個投資商身邊，拉開車門請他們上車，儼然成了接待投資商的縣政府工作人員了，可實際上，公安局和招商引資那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系。
看到壹輛奔馳商務停在了身邊，候子壹懵，簡直有點不敢置信。
周子傻眼了，他們幾個人經常天南地北的跑，見識很廣，可走了這麽多地方，這麽多縣市，還沒有見過縣公安局的人敢明目張膽開奔馳的，他們當然知道這不是壹般的國產奔馳，這車是奔馳商務裏最頂級的配置，少說也要壹百五十萬的，靠，這得多大的膽子啊，縣長可就在那邊吶！
緊接著，候子忽然瞳孔壹緊。
周子低聲問：“怎麽了？”
候子哭笑不得道：“妳看他手上。”
“手？手怎麽了？”
“……看他手腕子。”
周子壹看，表情頓時壹愕，倒抽了壹口涼氣！
百達翡麗，那公安局副局長手上居然帶著壹塊百達翡麗的表，要是呂大發的見識，估計連這表是什麽牌子都不清楚，就更不知道價值了，可候子和周子卻知道，而且知道那百達翡麗八成是真貨，就這麽壹小塊表，恐怕比奔馳商務還要貴出壹些，是將近兩百萬的名表。然後，倆人又眼巴巴地瞄了眼董學斌腰上的那塊冰種麒麟佩，對視壹眼，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我去！
這他媽還是政府幹部嗎？？
這壹套裝備就得好幾百萬，怎麽看上去比他們這些投資商還闊綽的多啊！
周子和候子壹眼就看出了這個董局長絕對不是壹般的公安局副局長，更絕對不是壹般人，他倆低聲商量了壹下，就跟魏楠點了點頭，說了句什麽，隨即倆人二話不說地都上了董學斌的奔馳，他們對這個董局長都很感興趣。魏楠皺皺眉，也沒說什麽，開車到豐田旁邊，笑著跟謝慧蘭說了壹聲後，就開車在前面帶路了。
寶馬7系開路，豐田在中，奔馳商務收尾，壹路向射擊運動中心駛去。
那個地方並不是延臺縣的地界，怎麽也得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路上，坐在第二排座兒的周子和候子都和董學斌相互自我介紹了，倆人也將名片給了董學斌。呂大發這個招商局的領導還是非常敬業的，坐在倆人旁邊，源源不斷地推銷著延臺縣。不過周子和候子顯然對呂大發的話沒太大興趣，該聽的都聽了，該看的也都看了，至於投資與否他們心中早已有數，現在就看縣裏的扶植力度如何了，所以任憑呂大發說的天花亂墜他倆也無動於衷。
董學斌沒怎麽言聲，緊巴巴地盯著前面的豐田，看著謝慧蘭的背影。
“董局長。”後面有人叫他。
董學斌壹回頭，“嗯？啥事兒？”
周子興趣甚濃道：“這車可真不錯，R500L，頂級啊。”
“嗨，朋友的，借來開開。”董學斌還是那萬年不變的推詞。
壹旁的候子看看他的手腕，想探探他的底細，“這表不會是借的吧？百達翡麗啊，我和周子前陣子還跟拍賣會上看過壹塊，跟妳這個樣式差不多，少說也要壹百八十萬吧？”他倆也沒什麽惡意，就是太好奇了。
壹聽這話，呂大發嚇了壹跳！
董學斌忙擺擺手，“假的，淘寶上買的，壹千八差不多。”
呂大發恍然大悟。
周子和候子相視苦笑，假的？怎麽可能！這點眼力他們還是有的！